沒過多久後,不能直接忤逆母親的秀賴又把怒火發洩在了小西家身上。
自從小西隆佐行長的父親,織田家的禦用商人)死後便一直擔任堺奉行的小西如清被撤職……而頂替如清成為堺奉行的,竟是一名年輕的武士。
那名武士是秀賴最信賴的近侍,與他一同長大的木村重成。
這位年輕的武士對秀賴忠心耿耿,同時也希望能有一番作為,不辜負秀賴的期待。於是,擔任堺奉行後,他第一時間就恢複了當年太閣對堺的諸多政策,其中包括填平護城河,禁止傳教,以及對所有商船發行朱印狀來決定經商的合法性。
然而,這些政策從頒布開始就遭到了堺人的強烈反抗。被填平的護城河被人為反複開挖,木村不得不派人看守;禁止傳教的命令下達後,南蠻傳教士們被大批遣返,但由於豪姬夫人至今還守在孤兒院和教堂……為了避免驚擾豪姬夫人之後,備前宰相上門拼命,封閉教堂的政令也遲遲無法執行;至於朱印狀……在木村耗費大量時間理清堺的商戶後,許多堺商寧可被當成海盜也拒絕朱印。
相傳,帶頭反對的呂宋助左衛門在太閣的時代便一身反骨,但即便是太閣也對他無可奈何。木村重成本想對助左的海盜船進行抓捕,以儆效尤。然而這個計劃還未實施就不知被誰走漏了風聲,抓捕開始的時候,助左的船隊已經趁著夜色去往了呂宋。
堺的百姓比想象中還要頑固……而更令人無可奈何的是,這群百姓非暴力不合作的態度讓木村就算有氣也根本無從下手。
於是,木村重成的心情很快就從躊躇滿志想要大幹一場變為失落與不解。而政策頒布後,堺的營收報告更是讓他無顏去見秀賴。
難道說,自己這個武士真的一點也不懂內政嗎?
意識到堺的百姓有多剛強後,不願辜負秀賴期望的木村不得不拉下面子去姬路的小西屋拜訪曾經的堺奉行小西如清,詢問他如何經營這片貿易區,又是如何為豐臣獲取最大的利益。退去堺奉行之職,回歸商人身份的如清並沒有將武士出身的木村拒之門外,然而,如清的回答卻讓木村重成感覺更加為難了。
“我是一介商賈,經營生意和理財上的事我的確得心應手,但制定政策,經營領地的事……我只不過是延續了石田右府當年的政策。關原之戰前,我與右府大人的兄長,石田正澄共同經營堺,一同完善堺的政策,在那之後,我便沒再做出任何改動。”
雖然石田右府的內政能力是整個日本都有口皆碑的,但作為秀賴的近臣,木村重成不可能不知道秀賴公對石田三成的態度。
如果身為近臣的自己去拜訪石田三成,向他討教,秀賴公又會怎麼想?
回到堺後,望著愈發沒有生氣的街道和碼頭,貼滿封條的南蠻町和門店,幾度又被挖開的護城河,以及居民們難掩怨憤的目光,木村重成的心情極度複雜。他感覺自己有一肚子力氣卻根本不知往哪使。
石田右府新政期間,他親眼目睹過這裡生機勃勃,車水馬龍的景象……懷著滿腔熱血的木村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自己明明恢複了太閣再世時對堺的所有政策,按理說堺應該至少和太閣在世之時一樣才對……
到底是哪裡錯了?
堺真的要在自己的手裡變成一潭死水嗎?
懷著這樣的心情,木村來到了千利休曾經的茶室。那間茶室早已人去樓空,但不知為何還有人每日前來打掃。木村一問才知道,這些打理茶室的人是石田曹太郎請來的。
石田曹太郎……
木村心中忽然有了主意。
“奉行大人要找的人是石田右府,那來我府上作甚。”
看到這位把堺攪得雞犬不寧的帥小夥時,曹丕差點沒把白眼翻到天上。
“眾所周知……你不僅是石田右府的禦用商人,還是他的眾道知己,受他庇護。“
“你是不是誤會了什麼?”
曹丕對這位年輕武士的耿直感到震驚,然而這位小夥似乎搞錯了一個重要的問題……到底是誰庇護誰了啊!
“絕不會搞錯……”
木村重成確信地說道:“請問石田右府今日可在此處?”
“怎麼?昨天不允許信切支丹,今天眾道也犯法了嗎?“
雖然木村早就聽聞石田曹太郎這家夥是個心高氣傲的怪人,但身為商人居然敢用這種語氣和武士說話,要不是有石田右府撐腰誰信啊……
“我……我有事想向石田右府討教,但是……不方便直接拜訪佐和山。”
“你想向他討教又不想得罪你主子,是這個意思吧。”
木村被曹太郎一番質問下來憋紅了臉……久聞石田三成嘴毒,沒想到他的眾道知己也一樣嘴毒。雖然很不喜歡這位商人的態度,但比起自己的面子,豐臣家的面子要重要得多,於是他還是強忍著把眼前的商人打一頓的沖動,拿出了那封寫給三成的信。
“能幫我向石田右府轉達嗎?”
“好吧。”
或許是被木村的誠意打動,接過信的曹太郎沒有再繼續吐毒,他瞪了帥小夥一眼,總算好聲好氣地說道:“你知道千利休的茶室吧?”
木村重成怎麼也沒想到,茶聖千利休的茶室居然是為他重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