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來支援的海盜趁著小西的旗艦也在暗礁密佈的海域,行動緩慢,對小西的船隊形成了合圍之勢……他們的主力迅速駛向了小西家的旗艦,而相對輕快一些的艦船則開始追殺宗義智和內藤如安。所幸先前留在群島之外的支援艦隊攔截下了追殺的敵船……
宗義智和內藤如安順利逃脫後,海盜們已經透過強大的火力擊沉了小西家的旗艦。只是……小西行長早已不在旗艦上。金蟬脫殼的行長收攏殘兵,用更加輕快的艦船拖著海盜們的船隊在中島與西島之間遛彎。只要透過西島與知夫裡島之間的海峽,就能逃出生天了。
但誰也沒想到……行長的艦船穿過海峽的時候,之前追殺內藤如安和宗義智的船隊正好一個回馬槍殺了回來……
退無可退的行長迅速和支援艦隊一同夾擊前方的海盜。雖然那幫亡命之徒很快就被殲滅,但這也拖延了足夠的時間,讓海盜的主力追上了行長的船隊……
根據船上的倖存者最後所見……一發炮彈擊中了行長的船,無奈之下,行長只能棄船跳海。在那之後……目擊者自己也跳船逃生,由於大部分艦船都被轟擊,失去了行動能力,他試圖往岸邊遊……而他們的船長則不知去往何處。
聽到這個訊息後,加藤清正似乎不甘心宿敵就這樣死在海盜手裡,一邊借酒澆愁,一邊命人繼續在島嶼周圍搜尋,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一天,三天,五天……直至搜尋無果的加藤清正決心回到備中以後,宗義智依舊留在隱岐諸島不肯離去。
他找遍了每一個可能找到岳父的角落,包括那些加藤清正已經搜過的地方。他相信岳父的水性很好,絕不可能死在海裡……
第七天,宗義智在海岸邊撿到了岳父的十字架。
即便是在太閣禁教之後,那也是他時刻揣在懷裡,從不離身的東西。
他顫抖著撿起那串十字架,在海水中反複洗滌,想要確認那上面的紋路並不是岳父時常祈禱時用的那一枚……
但不論他洗多少次,十字架上的紋路都是不會改變的。
確信這枚十字架的確屬於自己的岳父後,宗義智感到一陣暈眩,他絕望地跪倒在了沙灘上。
上帝啊……我該如何回去告訴瑪麗亞?
小西行長陣亡的訊息和他的護身符一起被遞到了關白秀家手裡。
開啟禦守袋的時候,秀家的身體僵住了。他失魂落魄地看著那兩束結在一起的發絲,淚水不受控制地落了下來。
三成緊攥著內藤如安帶回來的那封信,壓抑著哽咽,以極力剋制的語氣說道:“行長他……還說了什麼?”
“那場海戰讓主公和我都意識到,這群海盜不簡單,且來者不善。本家有必要知道這點,並且提前做好防備。”
內藤如安的眼睛已經嗪滿淚水,但他還是強壓著內心的悲憤,盡可能吐詞清晰地解釋:“我知道……右府大人和關白殿下現在都處在風口浪尖上。但是……這是主公用性命換來的證據,請不要讓主公的犧牲白費。”
“犧牲……為什麼……憑什麼是九郎去犧牲!!?”
秀家扣住內藤的肩膀,迫切地問道:“那群殺死九郎的海盜現在在哪?”
“關白殿下,現在最重要的不是這件事……”
內藤如安深吸了一口氣,一字一頓地說道:“他們根本就不是海盜。他們背後……是英吉利。關於這封信……我已經問過識得南蠻語的人了。這是英吉利的女王頒發給海盜的某種證明……西國的海患是他們為了阻撓我們和葡萄牙貿易故意造出來的!”
“那就殺了他們……把他們全都殺了!!!”
從秀家血紅的眼睛裡,如安看到了許多種強烈的情緒……悲憤,絕望,狂怒,以及……一種及其猙獰的恨意,他的面孔彷彿要被這些情緒撕碎,變得扭曲了起來。
“秀家,你冷靜點!”
在秀家把內藤如安的肩膀捏碎之前,三成喝住了他。他注視著秀家的面孔,腦海中竟又閃過了關原之戰時的那一幕……這讓他感到不寒而慄。
“秀家……好好想想彌九郎是為了什麼才以身涉險的……如果你在這種時候沖動行事,他所做的這一切都毫無意義了!”
秀家神情呆滯地看著三成,顫抖著開口,喑啞而悲唳的聲音如同無主的荒魂,
“這世上……根本沒有值得他用性命去換的東西……”
三成並不擅長用言語安慰,他握著書信的手愈發蒼白,手指近乎要在掌心刺出血來。
“我知道。所以……你也要相信,像行長這樣的人……不會就這麼輕易死去的。你好好冷靜一下。我會派人去尋找行長的下落。在那之前,什麼也不要亂想,好嗎?”
秀家愣愣地站在原地,就像一具被抽走靈魂的木偶,已經失去了言語,也不知該如何做出反應。
接下來的日子裡,關白秀家再也沒有出現在人們的視野中。
他把自己關在了府裡,誰也不見,隔絕了外界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