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我們想到一塊去了啊。”
吉繼抬起頭,灰暗的眼睛裡似乎又恢複了神采。
透過更加誇大其詞的說法,讓所有人的注意力從秀家和行長的關繫上轉移開。只要人們漸漸發現其中一個謠言是假的,其他的謠言也會不攻自破。
“還記得關白秀次當年那些謠言嗎?關白秀次荒淫無道,喜好男色,濫殺生靈,還對切支丹有好感……”
“你想透過同樣的手段,讓大家想起當年被誣害的秀次?這是一步險棋啊……”
曹太郎雖然嘴上這麼說,手上的棋子卻也落下了及其兇險的一步。吉繼撫摸著棋盤,露出一絲心領神會的淺笑,
“我就喜歡險棋。秀次的冤死是豐臣家分裂的開始,那件冤案也一直是佐吉無法解開的心結。這次……不如就順藤摸瓜查一查,當年除了太閣,還有哪些人想至秀次公於死地。”
“這個答案不是已經顯而易見了嗎?所有人都知道這件事最大的受益者是誰……”
吉繼輕輕搖了搖頭,微弱的聲音裡透著不可撼動的堅定。
“我想讓佐吉知道。”
屋外傳來了噼啪聲。醞釀已久的大雨終於落了下來。
“秀家哥哥……那場評定前,我明明已經告訴過你,我希望東國也能開放貿易……這樣陸奧守就會給我帶更多有趣的東西,為什麼你不願意呢?”
金碧輝煌的天守閣內,穿金帶銀的少年把玩著手裡的望遠鏡,透過小小的鏡片窺探起端坐在他眼前的男人。他的身影時而看上去離自己很近,時而又彷彿變得很遠……
“難道石田右府真的左右了你的想法嗎?”
面對秀賴的質問,秀家回答得格外坦蕩:
“不是的,秀賴公……在我看來,奧羽的南蠻貿易雖初具成效,但是……東國與西國的地理、民情都大不相同,並不能完全照搬西國的方式。更何況,太過重商輕農會動搖一國之本。”
秀賴已經不是頭一次聽到這樣的說辭了。他收起望遠鏡,臉上寫滿了厭倦。
“那麼……為什麼不能讓西國去種地,東國去貿易呢?秀家哥哥……你知道嗎,外面的人都在說,你是因為那個商人才這麼做的。”
秀賴用‘商人’這個詞指代行長的時候,秀家的手指攥緊了衣袖。
“這是我自己的想法,與太傅無關。”
太傅一詞讓秀賴似乎更不高興了。
“你代表的是豐臣家……現在更是關白,你的名聲事關豐臣家的顏面。必要的話……你應該和那個商人撇得更清一些。”
秀家的身影僵了一下,他低下頭,鄭重地說道:“這件事……我會處理好。”
秀賴注視著秀家,對這個模稜兩可的答案似乎並不滿意。他湊上前,繼續自顧自地說道:“最近有許多不好的傳聞,都和那個商人有關。雖然他給豐臣家帶來了很多錢……但他和你終究是不一樣的。家哥哥是太閣最寵愛的養子,出身高貴……而那個家夥只是一介卑微的商人,得益於父親的恩惠才有了今天。秀家哥哥可不能被這種家夥連累。他可以不幹淨,但你不能——”
“秀賴公。”
秀家打斷了秀賴的話。雖然他依舊跪在秀賴面前,但他的聲音卻比剛才低沉了許多。他在秀賴的注視下緩緩抬起頭,那雙溫柔的眼睛變得和平日不太一樣了……
這讓秀賴感到一絲陰冷,他緊張地皺起了眉頭,下意識想要回去找母親澱殿。
秀家哥哥從未以這樣的眼神注視過自己。
“有件事……我必須向您澄清。”
他直視著秀賴的眼睛,以一種不卑不亢的語調開口說道:“不論發生什麼,他永遠都是我敬愛的太傅。就算是秀賴公,也不可以侮辱他。”
他說罷,依舊恭敬地向秀賴行了個禮,舉手投足間卻讓秀賴感到難以言喻的壓抑。
那場不歡而散的談話後,大阪城內的輿論風向變了。
曾經那個勤懇賢明的關白秀家,變成了荒淫無道的紈絝子弟。
人們說,他雖然只有一位正妻,但卻及其喜好男色,不僅如此,還葷素不忌,老少皆宜……包括伊達政宗的兒子秀宗在內的,大名們送到他家寄養的人質,都被他挨個寵幸過一遍,不僅如此,他連自己的太傅小西行長,自己的弟弟豐臣秀賴都不放過。
這場謠言剛開始的時候,眾多大名都紛紛上門討說法,前田家更是派人去找豪姬……
實際上,前田利政並不是去確認謠言真偽的。
他是去向姐姐提議,該為了前田家的名聲,跟宇喜多秀家離婚的。
他原以為自己的姐姐此時應該正在因為夫家的醜聞以淚洗面……
出乎意外的是,他的姐姐不僅沒哭,還一上來就精神抖擻地給了他一個愛的大筆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