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經不信上帝了……心懷敬畏的人又怎麼會對一個尚未弱冠的孩子下手,還揚言要把孩子從後藤丸的櫓臺扔到滿是釘刺的壕溝裡?“
聽聞黑田長政已竟如此無下限,秀家支開了所有追擊計程車兵,獨自走向了後藤丸。
“讓我見石田右府和備前中納言!否則我就殺了小西的孩子!!!”
事到如今,那個已經窮途末路的家夥仍在櫓臺上叫囂著要把兵庫頭扔下去,瘋癲的姿態讓人完全無法想象這竟是大軍師黑田如水的兒子。
“我就在這。”
雖然心中早就想把這家夥碎屍萬段,但秀家依舊竭力保持著平靜的語氣說道:“你先把兵庫頭放下,我們還可以談。”
“是備前中納言啊。”
長政打量著秀家,忽然咧嘴笑了起來,臉上的笑意極其扭曲。
“聽說你連他在朝鮮的野種都當親兒子養……那現在為了他這個流著宇喜多家血脈的嫡子……你願意開出什麼條件呢?”
“你要什麼條件?”
秀家深吸了一口氣,試圖將怒火強壓下去。看著這副焚心似火又無法發作的樣子,黑田長政得意地叫囂道:
“我在豐前國的領地要原封不動地還給我。只要讓我安然無恙回到豐前國,我會好好對待小西的兒子。”
秀家捏緊了衣袖下的拳頭,他望向兵庫頭,那位孩子眼中堅定而無畏的目光讓他下定了決心,當他抬頭面對黑田長政時,溫柔的神情變得陰冷了起來。
“就像半兵衛對你一樣嗎?”
提到半兵衛這個名字,黑田長政臉上猙獰的笑意突然變得僵硬。
“閉嘴……不要提這個名字。”
秀家冷笑一聲,變本加厲地說道:“你還記得半兵衛啊?昔日,已經病入膏肓的半兵衛不惜冒著滿門抄斬的危險瞞天過海,違抗主君的命令……只為保護一個名為松壽的孩童。而這位被他救下的人長大後卻想著拿一個孩子的命來保自己的榮華富貴。”
黑田長政的身體開始顫抖,他就像拉住救命稻草一樣揪著兵庫頭,語無倫次地說道:
“別……別說了!!!否則我就……”
“你就怎麼樣?你就殺死身邊這個孩子?半兵衛要是知道自己捨命保下的那個孩子長大後成了這副德行,還做得出把一個孩子扔進滿是尖刺的壕溝這種事……他一定會死不瞑目吧!你就算回到了豐前國,死後還有臉去見當年拖著病體像父親一樣呵護你的半兵衛嗎?!”
“別說了,你別說了!!!你給我閉嘴!永遠閉嘴!!!”
秀家投來的看垃圾一樣的眼神讓長政愈發崩潰,他松開兵庫頭,一手按住了刀柄……就在他拔刀的瞬間,擺脫掣肘的兵庫頭沖向了秀家,秀家當即將兵庫頭抱住,護在懷裡。
那把太刀擦著秀家的後背劃了下去……鮮血瞬間沾濕了他的後背。
然而那不僅僅是秀家的血。
一發弩箭從遠處飛向了黑田長政……就像那枚從後藤丸打向又兵衛的鉛彈一樣,正中胸口……
那個揚言要把孩子丟進壕溝的惡徒從櫓臺墜向了滿是尖刺的壕溝裡。
比起為了向主君盡忠,把自己當作人質送出去的父親……為了保護自己,賭上身家性命也要違抗君命,拖著病體仍試圖照顧自己的半兵衛才更像自己真正的父親。
如水曾說,自己在被荒木村重幽禁,暗無天日的時光裡,支撐他堅持下來的是牢獄外一束盛開的藤花。
對於松壽來說,半兵衛就是他的藤花。
半兵衛……我讓你失望了啊。
懷著滿腔的不甘與懊悔,墜入壕溝的松壽丸永遠閉上了眼睛。
“右府大人放心,幸虧毒血及時被吸出,攝津大人才能撐到救治的時間……總之,攝津大人現在已無大礙,只需安心靜養就好。”
“多謝……有勞黑木先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