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候發落的那段日子非常平淡,如水大部分時間都會坐在開滿藤花的庭院內一張棋盤前,琢磨著棋盤上黑白棋子的走勢,彷彿對面還坐著另一位與他旗鼓相當的對手。
某天,冷清的庭院內迎來了一位客人。
“右府大人,別來無恙啊。”
看著這個將自己打敗的後生,如水並沒有一絲怨憤或不甘,他拄著柺杖,緩緩起身,三成快步上前想將他扶回坐上,如水卻輕輕擺了擺手,謝絕了他。
“呵……右府大人不是來可憐我這老頭子的吧?不用擔心,我很好。”
三成的神情有些複雜,如水的結局,大概就是他的另一個結局吧。
他並沒有說什麼同情如水的話,因為這些對於這位舉世無雙的大軍師來說只會是侮辱。在如水的邀請下,他坐在了棋盤的對面。曾經的如水從未將這個東施效顰模仿自己的太閣小跟班放在眼裡,但現在,不得不承認,他已經成長為一國宰相。
“說吧,本家打算怎麼處置我這個脅迫秀賴公的罪人?”
他淺笑著,心中早已了無任何遺憾。三成注視著如水,平靜地答道:“你會和竹中重門(竹中半兵衛的孩子,關原的時候投了德川),還有母裡太兵衛、慄山善助、井上之房等黑田家臣一同……被貶為庶民,發配到八丈島去。”
這個答案讓老謀深算的如水一時間也愣住了,
“就這樣?”
“是的,就這樣。”
得到三成肯定的答案後,黑田如水的神情不但沒有變得輕松,反而沉重了起來。
“這不是本家的意思吧。”
“我會向本家請求……”
三成的回答讓如水皺起了眉頭,“你知道這麼做的後果嗎?本家……不會把你的話當成請求。”
本就已經對你心懷忌憚的本家……會把你的話當作脅迫。
“我知道。”
“那麼也請你搞清楚……我不需要這種同情。”
三成凝望著如水嚴峻的面孔,他沉默了良久,才終於告知了另一個真相:
“是又兵衛的請求。”
“又兵衛還活著?!”
聽聞這個訊息的如水扶著桌子站了起來,棋盤上的棋子散落了一地。
“是的……那天他被信繁帶了回來,軍中最好的醫生救下了他。他醒來的時候,大阪之陣已經結束。我想聘請又兵衛……他唯一的要求是,放過自己的主公。”
如水的眼神有些顫抖,他顫顫巍巍地抬起手,輕拍了一下三成的肩膀,隨後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你……真是選擇了一條相當艱難的道路啊。”
薄恩寡義,兔死狗烹的豐臣本家……真的配得上這份才情與忠義嗎?
接下來……由你來開創的時代又會如何呢?
就這樣,抱著未竟的野望和對於未來的某種期望,如水離開了大阪……臨行前,他並沒有與自己的兒子黑田長政道別。比起心平氣和接受自己結局的父親,長政則陷入了漫長的煎熬之中……
他還年輕,無法像父親那樣,甘願被發配,被流放……
就在這無間地獄般的折磨中,他聽到了一個訊息……這個訊息就像救命稻草一樣成了他唯一的希望。
和他一起被關押在加藤府邸的還有另一個人——小西行長的嫡子,小西兵庫頭。
按理說,在倒戈西軍後,清正應該把小西行長的人質放回去。但清正並沒有放人。
於是……為了救出自己的兒子,小西行長答應了清正一個要求。
當著所有大名的面,與清正進行決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