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吉在近江檢地的時候遇險，你正好救下了他；佐吉成為堺奉行改造堺的時候，你又出現在堺，然後讓千利休這個擋在佐吉面前的最大阻礙身敗名裂……佐吉去處理博多町的戰後複蘇事宜時，協助重建的博多商人神屋宗湛得到了某個神秘人的投資；再後來……你跟小西一起主持談和，替佐吉擋下了清正和正則的怒火。“
如果只是一兩次，還可以用利益一致來解釋。但這麼多次絕非巧合。
兩人都對此心知肚明。
“我無法回答你我為何會這麼做。因為我的答案聽起來會和鬼怪之說一樣荒誕。”
朋友之間可以有所保留，但不能有謊言。這是那個傻瓜說過的話。況且……再精妙的謊言，只怕也瞞不過眼前這位刑部大人。
”鬼怪之說嗎？佐吉說最近他做了一些怪夢……在夢裡，你穿著一身異國的鎧甲，站在他身邊和妖魔作戰。你說的鬼怪之說，莫非……也是因為相似的夢嗎？ “
這句看似漫不經心的調侃，卻讓曹太郎的神情一時間變得五味雜陳。
像是想要回避這個問題，他迅速岔開了話題。
”你還沒告訴我……為何是我。我現在不過是一介商賈，他身邊在意他的人也並不少。小西，左近，還有那個叫信繁的小子和那幾個給他寫信的人……“
”真的只是一介商賈嗎？“
吉繼一針見血的質問竟讓曹太郎感到背脊微微發冷。
”你不願意接受小西的賜姓，也不願接受太閣的高官厚祿，除了為等待佐吉履行他的諾言，也是因為……在你眼裡，你本就是能和他們平起平坐的人。“
曹太郎既無比慶幸眼前之人並非敵人，但同時也為他身患重病，不能繼續在身邊出謀劃策而感到惋惜。
”你說得沒錯，就算永遠做個無權無勢的商人，我也拒絕向任何人稱臣，包括那家夥……“
不……如果要向那家夥稱臣簡直是最糟糕的事了。
他無法掩藏自己對此抵觸的態度。
”既然知道這些……你為何還會相信我。“
”佐吉這個人很單純，但擇友時其實十分慎重，也因此並沒有多少朋友……如果是能得到他認可的人，通常不會錯。“
吉繼並不否認自己對曹太郎依舊心存疑慮，但他選擇相信摯友的判斷。那位曲高和寡的治部大人雖然自己很容易被讀懂，但他也同時具備常人所沒有的眼力。
”哪怕我甚至不願告訴你一個荒謬的答案？“
此時，一隻不知何時飛進屋內的白蝴蝶正巧落在了吉繼的茶碗上，撲騰的雙翼在水面上形成了鏡面的倒影，雖然吉繼已經遮住了半張臉，但曹太郎仍舊看見了吉繼眉間舒展的笑意。
”水中蝴蝶的倒影，與我們所見的蝴蝶，究竟哪一個才是鏡花水月呢？曹太郎啊……你說你對佐吉的心意聽上去會像鬼怪之說……但這份心意是否只是夢幻泡影，唯有你自己最為知曉。“
吉繼平靜地注視著前方，這一刻，他彷彿看得比任何人都要清晰。
”你會繼續在暗處支援佐吉嗎？ “
曹太郎凝望著那雙彷彿蒙著一層薄翼的眼睛，那雙眼睛裡的光澤已經比初次見面時黯淡了許多，卻仍舊無比堅定，如同在暗夜中尋火的飛蛾。
”我不會一直在暗處。必要的時候……我會和他站上同一座舞臺。“
說出這個答案的時候，他收斂了一貫冷傲的語調，既不像是在做海誓山盟的承諾，亦非為了向任何人證明什麼，僅僅是陳述一個既定的事實。
哪怕這話背後的分量遠比海誓山盟還要沉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