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也是你對外散播的故事之一?”
“原來外面已經開始傳這種說法了嗎?我還以為說什麼你都會信。“
曹太郎略帶調侃的語氣引得三成有些不悅,
“也罷,不願相告也無妨。但下次別拿如此拙劣的說法糊弄我了。“
朋友之間可以有所保留,但不能存在欺騙。三成對待自己的友人意外的單純。倘若讓他知道自己跟小西揹著他都做了些什麼……這家夥又會怎麼想呢?
”你就不怕我是大明國的奸細?“
曹太郎冷不丁抬起頭,意味深長地凝望著那雙直率的眼睛,三成答得也格外坦然。
“說實話,我和行長都曾有此猜測。你比我們任何人都要了解大明的文化和語言,甚至熟讀那邊的古籍……但行長告訴我,你的談吐與風貌和大明國的人並不像。況且……一個奸細不會如此大張旗鼓地在全日本散播自己是大明王子的謠言,這等同於讓所有人都知道自己和大明國有關系,引無數雙眼睛來盯著你。“
如果他不是最精明的騙子,那就是最自作聰明的蠢貨。
“那你可要好好盯著我。“
曹太郎漫不經心地挑起幾個琴音,如同置身驚濤駭浪卻樂在其中的弄潮兒。確認古音的音色無誤,便在雨聲中撥起了琴絃。悠長的弦響繞梁三匝,彷彿雨落湖心蕩起的漣漪。三成的思緒也如同墜入湖水的雨滴,漸漸下沉,融入這琴聲之中。
聽一人的琴聲如觀其心境,昔日子期在伯牙的琴聲中聽見了高山流水,而三成從曹太郎的琴聲中聽到的則是拍岸的海濤,賓士的戰馬,呼嘯的烈風……
他骨節分明的手指因為長時間使用雙劍都長滿了繭,琴聲亦不似尋常的文人墨客那般浮華,錚錚弦振剛健遒勁,指端似有寒芒乍現,氣勢磅礴,如長虹貫日。紛亂的雨聲也未能澆滅這激昂的旋律。
若只是一介商賈附庸風雅的閑趣,為何曲中能有殺伐之音……
一曲終了,三成的腦海中依舊是方才的琴曲,餘音不絕。
屋外的雨已經停歇,雖說酒逢知己千杯少,但想起與大明國的和談以及朝鮮戰事的善後處理,再加上太閣檢地的推進,三成仍舊準備動身回府。
君子之交淡如水,曹太郎並未挽留,然而臨行前,他還是決定再叮囑這位倔驢一樣的治部大人一句話。
“別讓人知道你已經懂得大明國的語言。若是被人發現,就說是最近為了和談的事才開始學的。”
“為何?”
“為何?治部大人應該比我一介商賈訊息更為靈通吧。謠傳你和行長這群反戰派通敵叛國,在議和前就和大明國有所勾結。行長作為直接與明使溝通的人已經身處風口浪尖,他不希望你也卷進去。”
明明聽到了對自己不利的謠言,三成擔心的卻全然不是自己。
“如果行長因為促進和談而遭受非議,身陷囫圇,我絕不會置身事外,讓他獨自承擔所有後果。”
“看來你還是沒懂山濤和嵇康的典故。”
“山濤不能救嵇康是因為山濤仕出司馬氏,而嵇康是魏臣。”
曹太郎無奈地嘆了一口氣,雖然依舊是一張撲克臉,但來接三成的左近還是感覺到了快要溢位的沮喪。
他深知自家主公凡是涉及到道義上的事可以多固執。而這位曹太郎似乎還沒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看看這位曹太郎能在主公的倔脾氣面前堅持多久才放棄治療,成了島左近的眾多日常樂趣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