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4 章
一抹初陽落在晴晝館的飛簷上,青黛的石瓦泛出潤澤的微光,棟棟小樓重重疊疊,包圍晴晝館,只有一條小道可以通行。
沈修止亦步亦趨,緩緩向前,在曲曲繞繞的山路間,小心謹慎。
這條路看似輕松,實則變幻莫測。
一眨眼的工夫,原本安然的小樓全部開始不安分,稍不注意變換了方向,改了路途,之前清晰的小路突然分出不少岔道,每條路的盡頭看似都指向最中心,其實不然,不少人會被指到山下,與晴晝館相去甚遠。
這裡偏被上一任巡世宗主佈下結界,要上晴晝館必須雙腿膝行,否則找不到進出的山路,只能被困。
沈修止一路向上,走得穩穩當當,絕無岔路可分他心神,過了一陣來到門前,門上刻著兩行符咒,被雕花灑金,整齊對立。
他的手一碰觸,便蕩開一片波紋,漫開靈力。
屋內梅疏瑤似有所感,放下手中的扇子,踏向案幾,往將滅未滅的爐子裡添上三四顆銀須碳。
他正添水,沈修止破門而入,對著他道:“師弟,我要用覷天。”
梅疏瑤添水的手一抖,詫異地說:“師兄,師父去世前交代過,覷天不可用,用之則死傷不定。”
沈修止放下腰間的白霜和沾滿露水的外袍一起放在屏風處,他慢慢落在他的對面,纖長的手指摸了一下杯壁,觸手溫涼,又將手收了回來。
梅疏瑤見他如此,忍不住笑他嘴挑,不喝不溫不火的茶水,只能拿過茶杯,潑盡涼水,小心地涮洗茶杯。
他便洗邊道:“師父去世前曾說,巡世宗只能封印覷天,讓它不見天日,我們也不能夠使用它。”
等水沸騰後,沈修止拿起一旁的茶盒,用茶匙小心地挑取一些,方便取用。他的手指與黑亮的茶盒交織,倒勾出一抹賞心悅目的絢麗。
梅疏瑤樂呵呵地想,二師兄就該多上晴晝館,陪他喝喝茶,不是更好。
他一面倒著茶水,聽著泠泠的水聲,一面想就是師父在館的周圍布滿結界的緣故,師兄們都不愛來,連弟子也極少踏入,生怕迷了路。
他胡思亂想間,聽見他的好師兄繼續說:“我夢到一些事,需要印證只能靠覷天。不然我們會被黑衣人牽著鼻子走,十分被動。”
梅疏瑤握住茶杯,一手滾燙,他十分驚訝,“修仙之人極少做夢,什麼夢讓你這樣在意?”
沈修止避而不談,有心岔開,“我知道覷天出世,非同小可,師父說不可亂用,可如今已到,非用不可的境地,除了開啟覷天,我想不出其他法子,可以幫助仙門走出這困境。”
梅疏瑤猶疑道:“可你我都不知開啟覷天會有何事發生,當年師父就是用了覷天,才定下你為巡世宗主,可結果……師父三日後氣絕而亡。”
連他留下的遺言也是那般隱晦,只能旁敲側擊提醒他們,不敢多言,生怕有新的天劫落在他的弟子頭上。
梅疏瑤連忙拒絕,他被師父委以重任,最重要的便是守好覷天,若是有幸,便是將覷天帶入墳墓也是應當,怎能借出去。
他道:“大師兄也不會同意的。”
沈修止定定地瞧著他,他依舊不為所動,良久,敗下陣來。
他無奈地說:“除了覷天,我實在想不出什麼法子能找到黑衣人,他們藏得太深了,在我們不知道的地方盤根錯節,也不知道其他仙門有沒有黑衣人的弟子,若是再出一個羅伽又當如何?”
他的話正中梅疏瑤死xue,多年師兄弟,他知道師弟最擔心的事。
他繼續說:“一個羅伽便讓巡世宗士氣大減。”
梅疏瑤心裡開始動搖,一邊掙紮要守住師父遺言,一邊又擔心師兄說的並非危言聳聽,現在的局勢一觸即發,稍不注意就是覆滅。
沈修止見他發愣,只能自己動手,為他二人添上新茶,在不斷泛起的水花中,他的聲音在梅疏瑤的耳邊清晰地放大。
“當年師父用覷天是修仙界已出大事,不得不用。此時我用覷天,一如師父當年。師父定下我為巡世宗主,並將白霜綠雲二劍交給我,要我依照指引,而後我收蘇閣為弟子,亦是依照指引。”
“我本也不願意用覷天,可前兩日我突然察覺白霜綠雲二劍有碎過的痕跡。”他的聲音頓時沉重起來,裡面有化不開的愁緒。
梅疏瑤震驚之餘差點打翻手中的茶蓋,一陣手忙腳亂後,他道:“怎麼會!這兩把劍我們時刻關注,白霜師兄隨身攜帶,綠雲給了蘇閣,我們也十分小心,每次蘇閣從外面回來,都會檢查,這兩把劍怎麼會同時碎過。”梅疏瑤說得毫不心虛,蘇閣的劍可是他心裡一大事,在蘇閣不知道的時候他的劍已經被查過很多次了。有時是擦肩而過的弟子,有時是來往的雜役,只有他想不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