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芝醒來時已快中午, 春日的光懶洋洋照射進來, 一如昨日。
安芝起身, 看著蓋著的被子, 在床上坐了會兒發呆,寶珠推開門來,端著吃食衝她笑:“小姐您醒了,我給您煮了您愛吃的白露羹。”
寶珠神情裡半分異樣都沒有, 除了眼眶底下遮不住還有些紅腫,洗漱過後到客棧外, 李管家和權叔都在, 每個人臉上都帶著些微笑, 就好像昨夜的事不過是夢一場罷了。
沈幀的馬車在後面,駕車的初五還是一臉沉默, 天大的事也改變不了他的神情, 小窗那兒, 沈幀正在看她。
安芝輕輕摸了下昨夜被震疼的虎口, 鼻子微酸,衝大家笑了笑。
為了讓她心情好一些,這些人都費了許多心思。
安芝深吸了一口氣:“權叔,趙家那邊怎麼樣了?”
“昨天人抓回去後, 今天一早商行那邊趙家與錢莊都派了人過來, 按大小姐的吩咐, 將契送去了衙門。”
“四間鋪子還有兩條船, 算下來是不是還差一點?”
權叔點點頭, 實際上商行內能變賣的東西很少,之前那些貨還得賠給別人,所以算下來還差了些。
“李管家,家裡東西也都搬走了?”
李管家本想晚些時候再提,希望大小姐緩緩,可大小姐提起來了,他也就只能先說:“大清早趙家就叫人來了。”李管家昨天夜裡留在計府中,天沒亮趙家那兒就派人過來了,二十來個人高馬大的人,進來時凶神惡煞的十分嚇人,難怪宣城中常有人說趙家惹不得。
“搬乾淨了就好,也省了再等他們,等衙門那邊落定後,明日就將那邊庫房中的搬回去。”安芝走上馬車,“現在去衙門。”
李管家與權叔面面相覷:“大小姐這是……”
權叔拍了拍他肩膀:“大小姐這是叫我們不用擔心了。”說完後權叔看向那邊沈家大少爺,有他在也好。
宣城衙門內,被關了一夜的計家二老爺,整個人顯得滄桑,雖說許多年前他就是個鄉下小夥子,可人到底是富貴過了,再跌下去,就顯得更加的狼狽。
關在隔壁的計成雲,昨天夜裡還大吵大鬧過,但這是衙門,被衙役錘了兩棍後老實了,安芝進來後,他坐在暗處,就一直用怨恨的目光看著她。
安芝徑自來到計二老爺這邊。
“明日衙門這邊會押送一些人去官窯,堂伯,你與表哥就在其中,賣了商行清了家中的東西,你們還欠趙家七百兩,官窯中一個月八錢銀子,一年十兩不到,除去衙門抽走的,你們還得在那裡做五十年。”
計二老爺握住牢門看著安芝求道:“安芝,二伯如今都四十多了,你這不是要二伯死在官窯裡,安芝,你父親真的不是二伯害死的,我沒害他們啊。”
安芝看著眼前的人,三十多年前,二堂伯還年少時,與大堂伯一起,跟著他們的父親,被祖父接到宣城,生活一下富庶後,這心態也就隨之跟著變了,所以他們父親過世後,他沒從遺言跟著大堂伯回鄉下,而是繼續留在了計家。
祖父和父親原本就是寬厚的人,二堂伯要留下,便是當親人一樣對待著,即便是二堂伯在生意上表現平平,也給了他獨掌一家商行做管事的權利,可貪婪的人沒有滿足的一天,走到這一步,他心中對於自己的所作所為,依舊是沒有多少愧疚。
“二堂伯,我可以替你們償五百兩給趙家,讓你們能早點從官窯解脫。”
安芝話音未落,計二老爺的眼睛就亮了,也不管她之後會提什麼,直接答應了下來,安芝從懷裡拿出彎鉤玉佩:“你可認得這個?”
“這,這不是你父親留給你們兄妹的。”計二老爺不明所以,“你滿月時你父親親自給你戴上的,你大哥的也是。”
“這玉佩是怎麼來的?”
計二老爺想了會兒:“二十多年前帶回來的,那一趟你祖父跟你父親出遠門,回來時就有這個了,當時他們去的是利安。”許多年前的事了,現在去想具體也記不清楚,不過計老爺較為印象深刻的,是那趟回來後太老爺病了一場,病好了後身體狀況差了許多。
安芝握著玉佩,這東西的來歷比她想的還要早,大哥都還沒出生。
計二老爺一心惦記著安芝說的五百兩:“安芝啊,你說的那銀子……”
“是不是唐儂讓你們去的楊子山,那些登州運來的皮子,是不是送到了楊城外的邵家。”
計二老爺愣了下:“是。”
安芝將玉佩收了回去,平靜道:“他交代過你什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