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夜冷,倒不妨礙鎮子上的百姓出來逛夜市, 許多人都是插著手袋出來的, 哈著氣瞧著街邊的攤子,唯有孩子最不懼冷, 一串糖葫蘆就能哄的高興,在充滿香味的巷子間奔來跑去。
安芝帶著寶珠跟著沈幀走在夜市, 主僕倆都沒露出很大的興致, 想當初第一回去嶺西時,兩個人走近市裡可好生見識了什麼叫琳琅滿目,所以在面對這夜市時, 已然淡定許多。
走了半段路後, 前邊沈幀停在了一個香木攤前,拿起了其中一塊狀若靈芝扇面, 半個巴掌大的東西, 對安芝道:“林小姐。”
安芝從他手中接過這小小的靈芝扇面, 低頭聞了聞有些詫異:“是莞香?”
再看這攤子上的其他東西, 都是平平無奇的木料雕刻, 雖說是泛著香味, 可一看就知道是浸染上去的, 並非是真貨。
夜市之中這樣的攤子賣假的沉香薰木也不奇怪, 價不高,擺了幾日香氣散了也就當柴火燒, 可安芝手中這塊樹脂卻是貨真價實的莞香, 因其香味獨特而聞名, 出產與瓊臺一帶,嶺西也有。
因與這一攤子的東西混在一起,香氣難辨,也是沈幀將它拿出來了,要不然擺在一塊兒,委實是會被當成個贗貨。
“姑娘好眼力,這可是產自南越嶺西一帶的莞香,貨真價實,您瞧瞧這成色,聞聞這氣味,切上一片置於香囊中,可留餘香數日,經久不散,這還能入藥,可謂是難能一見的好東西啊。”
攤主見安芝叫出了名字,再看這行人的穿衣打扮,可不就是肥羊上門,便卯足了勁誇安芝手中的莞香:“姑娘您若不買,可就錯過了,這夜市之上,沒有比我這兒更好的了。”
攤主拍著胸脯保證,安芝輕笑:“真有這麼好?”這夜市之中,恐怕真沒有比她手上這塊莞香更貴重的東西了,可眼前的攤主也是個不識貨的,將其和一堆假冒的混在一塊兒。
“我自然說的都是實話了,咱做生意可不講究一個實在,可不能矇騙了小姐和這位公子。”攤主心裡想著,嘿,倆不識貨的可不得往死裡坑,便從攤上取了個假的牙香樹木頭,煞有其事的和安芝介紹起來,“不瞞您說姑娘,這牙香樹可是奇貨,貢品吶,這莞香就是這牙香樹上結的,一棵樹數年才能結多少啊您說是吧,自然是貴重。”
安芝抿嘴,轉頭看沈幀:“瞧著是不錯啊。”
沈幀配合的點點頭,也禁不住好奇似的:“這麼貴重,老闆你為何在這兒擺攤賣?”
“我做的是跑貨生意,不興開鋪子那一行,遇上姑娘您這樣識貨的才與您多說一些,旁的我也不多講,我這東西雖少,可都是好貨。”攤主一副“童叟無欺,假一賠十”的神態,也是個做慣了的,沒誇下海口說自己在哪兒有鋪子,免得人真的找上門去,有些人走南闖北的做跑貨生意,手上是有好東西的,他這麼講並沒什麼可挑錯的。
“這樣啊。”
安芝便仔細瞧了瞧,臉上有猶豫,想買又不言語,看的攤主都有些急了她才開口:“您這賣多少啊?”
攤主打量著安芝與沈幀,似在評估這倆位到底有多少身家出的起多少銀子,能坑個多少來,末了,他朝安芝伸出三指。
安芝一愣,三百兩?她看沈幀,後者微微一笑,三百兩這價在鋪子中也多見,這攤主雖不識貨,對莞香的價倒是瞭解的通透。
就等的這些空隙,攤主似是下了莫大的決心,壓低了聲生怕別人聽去:“三十兩。”
“……”安芝嘴角微抽,還是她想多了,誇了半天,敢情他都不曉得這東西有多值錢。
沈幀只嘆:“三十兩啊。”
攤主見兩個人猶豫,心下覺得不對,開高了?也對,整個夜市裡可沒有這麼貴了的,到嘴的肉也不能叫它飛了啊,於是他跟著面露難色:“這位公子,已經是最便宜了,您上金陵城的鋪子裡瞧瞧,哪有我這價的。”
沈幀點了點頭,確實是沒有比這更便宜的了,沈家進過來的莞香都至少要上百銀兩,個頭還沒這大。
“可不是啊,您們若真是喜歡,我最多再給您便宜五兩銀子,再多我也不賣了,總不能叫我虧了是不是。”攤主見沈幀動搖,便又努力煽動起來。
安芝忍住不笑,他倒也知道降價不能太狠的道理,轉身從寶珠手中取了兩個十兩銀錠,又添了個五兩銀子:“成,您可收好了。”
攤主收銀子是極快,生怕安芝後悔,還大聲道:“哎,錢貨兩清!”又把之前給他們看過的假牙香木給了安芝,“姑娘我與您有緣,這就算是送給您的了!”
安芝捏著手中的莞香,看著攤主那一副“賺大發了”的神情,嘴角微動,可不就是有緣。
沈幀笑道:“走罷。”
一行人走了約莫四五十步後,安芝轉身,剛剛那位置哪裡還有那攤主的身影,早收攤溜了,安芝還收穫了一波同情的眼神,夜市中就算是遇到同行坑人,這些攤主也不會明說,畢竟將來抬頭低頭還是要一塊兒做買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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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芝失笑:“他若知道這東西真能值個幾百兩,不知要在哪個巷弄裡哭暈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