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能動隨罐罐出海的心思,也不能讓魏家商船等著他。
等又能等到何時呢?二月春闈,四月殿試,若取得進士,還不知曉會被派去哪裡做官……
見著兄長沉默,魏渝鼻頭微酸,可還揚唇笑道:“是我不懂事,我們都長大了,一個要四處行商,一個要做朝廷大官,終究是要過上聚少離多的日子。不過憑借哥哥的才學,大有可能最後在京城做官,到時我就將魏家商行遷至京都,寒來暑往總能團圓在一處幾天。”
“讓你說得好生可憐。”
魏承忽然低笑道:“過了科舉這兩年,只要你不嫌我,你去哪兒我就隨你去哪兒。”
魏渝猛地瞪圓眼睛,驚喜道:“真的?”
魏承笑道:“你信我。”
到那時他自信會為自己謀算個有權又能隨著罐罐四處走的官。
“這些事還遠著呢,睡吧。”
魏渝高興壞了,難得躺得闆闆正正,閉著眼睛道:“我先睡一會兒,待到卯時哥哥可要喚醒我。”
“好。”
魏承起身熄滅床頭的蠟燭,只留著一盞微弱燭火。
他和衣躺在離床較遠的窄小硬榻上,眸中清醒,並無睡意。
.
此時天有疏星,寂靜山路只有細微的腳步聲。
“杏兒。”
魏渝輕輕摸了把黑狼的耳朵:“去看看山下的義莊有無埋伏。”
黑狼輕甩尾巴,胖乎乎的灰崽忙亦步亦趨的跟上。
魏渝以手擋唇,輕聲對哥哥道:“許是常喝小野參洗澡水的原因,杏兒越來越壯,灰崽好像更圓潤了幾分。”
魏承瞧他一眼,同樣低聲道:“補大了。”
魏渝忍住笑聲。
怕打草驚蛇,他們只帶了兩頭狼偷偷出行並未帶上鏢局的漢子。
沒過一會兒,兩頭公狼悄無聲息地跑了回來。
見著灰崽那悠閑小胖樣就知道前方並無危險,如此兄弟倆便大膽從山坡下來,直奔亮著兩盞燈籠的義莊。
一到義莊還應景的颳起陣陰嗖涼風,捲起幾張沾染泥土的黃紙錢。
魏渝輕扣三聲門環,裡頭傳來緩慢的動靜,破舊的木門開啟一條縫隙,露出一張蒼老的臉來:“誰?”
魏渝張了張嘴,就聽兄長淡聲道:“幽州官學魏承。”
老者看魏承一眼,沙啞道:“進來吧。”
義莊果然不負魏渝的想象,一進院子就停放著數十口棺材,四處漏風的堂屋中擺著數不清的牌位。
那牌位前正站著個瘦削的中年男子。
他聞聲轉過頭來,露出一張儒雅清俊的臉。
魏家兄弟拱手道:“趙知府。”
趙知府打量他們好一會兒,半晌才道:“顏公想必安康如常?”
“承蒙大人掛心,師父一切安好。”
“看到你的字我忽然想起當年在京城杏林詩會有幸一覽顏公墨寶風采。”
趙知府負手而立,似感慨似輕笑:“顏公選中的徒兒到底不是凡人。”
他忽然轉頭道:“若你是鄴城新上任的知府,農家子出身,一無背景家財,二無恩師提攜,如何破局?”
魏承眸色清冽,並未思慮直接道:“隱忍蓄勢,逐一瓦解,革新震懾。”
趙知府笑出了聲:“何不激進?”
“大康四十八年內閣大學士楊碩任螺州巡撫,因著激進退田致使當地豪紳報複,最終被彈劾罷官,後妻子子嗣受其牽連死在歸鄉路上,落了個晚年悽慘的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