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罐罐晃著小身子敦敦往外面跑:“罐罐給哥哥抱柴!”
煮熟的雞蛋過了冷水撈出來後外皮就很好剝落,兩碗黏稠的粥中各一枚細嫩潔白的蛋,還配著一小碗爽口清香的拌胡瓜,而一旁的小狼碗裡的吃食和他們一樣。
.
一連幾日,諸葛夫子的臉色都有些沉重,想來是他夫人的病惹他心急心慌,這也讓書室的學子們大氣也不敢出。
今早魏承一來就被諸葛夫子考校背書,見他背得流利,諸葛夫子便藉著詞與詞,句與句引經據典,魏承邊聽邊用心記,不知不覺書室的學子漸漸多了起來,就連那幾日被夫子攆回家的幾位少爺也回來了,也是奇了怪了,竟然一直沒看到那位狗仗人勢的甄管事。
諸葛夫子放下書本,滿意道:“如今你字認得差不多,蒙學的書也背得不錯,回去吧,今日便跟著師兄一起練字罷。”
魏承又一拱手,唯唯而退道:“是,夫子。”
一聽要寫字罐罐就蠢蠢欲動,他自然不是喜歡寫字,只是他對那硯臺筆墨很是好奇,怎麼就放幾滴水,磨啊磨啊幾下就出了黑乎乎的墨水呢?
諸葛夫子先是給眾學子講《執筆初探》,說過幾位書法大家後便讓眾學子臨摹字帖,又道:“山谷道人曾言,鈎摹文章,要張古人書於壁間,觀之入神,則下筆時隨人意……會之於心,自得古人筆法也。”【1】
這是說臨摹不是一味模仿,也要從中窺練出自個兒的書風稜角。
孫師兄等人要臨摹八股文,那幾位犯事而歸的少爺便臨摹詩貼,魏承是初學寫字,便受著諸葛夫子的指點去臨摹柳公的文貼,諸葛夫子道:“讓你臨摹柳公,也正是因為柳體字字恭謹,骨力勁健,而你的性情也頗似柳公的一絲不茍,剛正認真,你摹柳體再合適不過。”
魏承受教道:“是,學生記著了。”
諸葛夫子又糾正二人坐姿,握筆姿勢,要大拇指按壓,食指通壓……過了近小半個時辰,諸葛夫子走過來去看他二人寫得如何。
就見魏承的字跡雖略有生澀,但幹淨整潔,可見日後風骨,這孩子的確是個有讀書天賦的;再去看那小娃,竟畫了一朵,兩朵,好多朵墨團……
諸葛夫子剛要訓斥,就見這小娃轉過頭來,鼻頭小臉都沾了墨,手裡還握著一隻小羊豪,一臉欣喜認真的看著他:“夫子,罐罐畫了好多花兒!”
他指著最大一塊墨團:“這個是,哥哥的花。”又指著稍小一點的幾朵,彎著眼睛:“這是夫子的,夫子最近眉毛這樣……”他有樣學樣的皺了皺小眉毛。
接著道:“罐罐送給夫子,和夫子師娘好多花花,希望夫子和師娘不要不開心。”
諸葛夫子訓斥的話生生嚥了下去,還捏住他的筆和在紙上帶了幾筆,只見一朵墨水荷花就躍然紙上。
罐罐眼睛都瞪大了:“好漂亮!”
“夫子教罐罐畫花兒!”
諸葛夫子清清嗓子,語氣不說兇倒是有些無奈,看著魏承道:“你這弟弟除了讀書學習,旁的倒是都愛學。”
魏承連忙用帕子去給罐罐擦臉,道:“讓夫子廢心了。”
諸葛夫子搖搖頭,對罐罐道:“你若是能摹出自個兒的名字,我便教你畫花兒。”
罐罐頭搖得像撥浪鼓:“不行,不行,罐罐還沒改名呢。”
這話引得書室裡傳來一陣笑聲。
諸葛夫子輕輕敲了敲罐罐的頭:“頑皮。”
他先是細細指點魏承幾句,讓他當著他的面去摹,見魏承不僅全都聽了進去,寫得比之前還要好,諸葛夫子也就更滿意了,要走時看到眼巴巴看著他的小娃,腳尖一頓,還是停在他身邊,當真教起了罐罐畫荷花兒。
周豐捅捅前座的李行謙,低聲道:“聽說這兩個人是你祖母帶來的,他們使了什麼手段怎麼就讓冷面冷心的諸葛夫子對他們如此好?難道你祖母給了諸葛夫子不少好處?那不應該啊,為何諸葛夫子那日還對你疾言厲色,不僅如此還多打了你幾下?難道你……”
那人像是發現了什麼,震驚道:“你不是李家的孩子,他們才是!”
李行謙看一眼那倆人,重重摔了下自己的硯臺,煩躁的看著後座之人:“閉嘴!”
這時諸葛夫子也走到了李行謙面前,拿過他的字帖看了看又放下,還考校他幾句詩詞,見他磕磕絆絆倒也都順下來也就不為難,又沉著臉走到李行謙後座,見字帖一字不動,呵斥道:“周豐,讓你臨摹字貼你在作甚!將要下學,你卻一字未動?”
周豐緊忙起身,不承認自己躲懶,只道:“學生只是還沒準備好……”
諸葛夫子冷道:“沒準備好?筆墨紙硯俱在,還要準備什麼?”
周豐動動唇,不服氣道:“夫子怎麼就不信學生,夫子能在堂上教師弟畫花兒,我,我一沒玩鬧二沒看閑書,只是沒準備好,夫子何故如此苛責?”
“你竟還和一個五六歲的孩童作比,他連話都說不清,難不成你也說不清?你不好生反省自學,見天卻盯著旁的,你今年已落榜一次,來年就要再次下場,到時私塾師兄弟一個個去了縣學,你還要在我這兒待上幾年?”諸葛夫子冷道,“你若是不想學不用找這些個藉口,直接去找學東離了我這私塾!”
周圍人都看了過來,除了那對鄉野來的兄弟。
周豐鬧了個紅臉,悶悶道:“夫子,學生知錯了。”
諸葛夫子卻不再看他,給後面的學子去指點字帖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