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芝麻酥子糖雖說沒有糖塊貴,可價也不低,細碎雪白的芝麻仁兒裹著糯粉和飴糖漿,顏色鮮亮形似白壁,吃起來又香又脆,甜而不膩。
魏承也送進嘴裡一嘗,果然是香。
按理說糖這東西貴,他不該讓罐罐要,可想到人家是新夫郎又是好心給的,收了也就收了,以後有事多上些禮也不教人心冷又虧著。
過了臘月二十三,在村中人眼裡那往後的每一天都是年,鎮上的人比前兩日還要多,老的小的,婆娘漢子都拖家帶口的往鎮上來。
魏承攥緊罐罐的手,囑咐道:“莫亂跑,跟緊哥哥。”
罐罐腮幫嚼著芝麻酥子糖,一口答應:“好!”
他們今兒早是吃過飯來的,一人喝了碗粥,又吃了前幾天特意買下的肉餅,所以眼下也不急著去吃些什麼,只往兩道密密麻麻的小攤販中間逛去。
“賣對兒,賣對兒。”
整條街上賣的最多的除了吃食,就是紅底兒黑字的對兒和大紅燈籠。
“小哥,可要買對子?”
魏承領著罐罐停在一處攤前,攤販喜笑道:“一個大對兒,一張大福,再並上五張小福攏共才十二文。”
魏承還沒開口,旁邊一個婆娘道:“這寫得什麼字啊?”
攤販揣著袖口道:“這寫得是歲歲平安節,年年如意春。”【1】
婆娘又指著別的幾個挨個問過,小攤販一一介紹,最後婆娘買下兩幅又一陣講價壓下三文錢才心滿意足的抱著紅火的對兒走了。
攤販搖搖頭,看著魏承嘆氣道:“我讀過幾年書,識字但寫不好,這些聯兒還都是我從鎮上那書院收來的,那些讀書人眼睛長在腦袋上,明明都窮著沒米下鍋了還裝出一副君子節氣,對我等小販沒有好臉色,不過萬行讀書高,能讀書還是去讀書,你瞧瞧,這人家會寫字在家裡賺錢,我這兒不會寫只能天寒地凍的在這兒跑攤賣貨。”
魏承沒說旁的,讀書燒錢,只看魏家那個魏志他學得還不怎麼樣,見天在屋頭大吼大叫,他每月買筆買墨買紙還有先生的束脩就要不少銀子,他在魏家時常聽二房三房因為魏志的讀書錢生方老太太的氣。
而他既沒有考取功名光宗耀祖的想法也沒那些出入朝堂的抱負,更何況他還要養自己還要養罐罐,沒錢也沒時間混在書院裡一讀就是十幾年。雖說不讀書,但他倒是想學完算盤就去學寫字認字,只要有了能看會算的本事以後無論做什麼,都不會短手於人。
他道:“就給我來你剛剛說的那套聯兒就成。”
又道:“字麼,就要你先前說的歲歲平安節,年年如意春。”
攤販道:“攏共十二文。”又唰唰多拿了幾個小福:“看你這小子有眼緣,多給你幾個。”
魏承謝過攤販,帶著罐罐繼續往前面走,看到好多人都圍著一個攤前,仔細一看就看到有人再買些炒熟的西瓜子和香噴噴的栗子,還有熱乎乎的烤甜薯。
一到年節兒,這些零嘴幹貨家家戶戶都買些備在家裡,若是來了人好用來招待客人,就算再窮那也不能大過年的被人說窮酸。
魏承搖搖罐罐的手:“咱們也買些西瓜子和烤栗子回去?”
罐罐道:“好!”
西瓜子就是西瓜種,炒熟的西瓜子皮薄仁厚,口感香脆,遇到那喜歡吃的人能一嗑嗑上一天。
過兩日又要下雪也不知道還能不能來鎮上,於是魏承就買了二十文的西瓜子,一包香烤栗子五文錢,但又一想到馬豆苗和豆苗娘也來鎮上了,魏承又多要了一包。
他和罐罐一邊走一邊分著吃栗子,罐罐不會剝,魏承就剝好送到他嘴裡,鮮甜綿軟的慄肉把小娃香得搖頭晃腦,揹著小背簍歡樂極了。
魏承沒忘了正事,離開這片攤子就帶罐罐去了布行,好巧不巧竟然看到了豆苗娘和豆苗,這母子倆竟然還在布行沒有離去。
豆苗一開始還像受氣包一樣拉拉著臉,見著魏承和罐罐了,連忙跑了過來:“承哥!你倆咋來了!”
“豆苗哥,給!”罐罐將油紙包裝著的熱乎乎的栗子送到豆苗手邊。
豆苗就沒有不喜歡吃的東西:“烤栗子!謝謝罐罐!”
想到什麼,咽咽口水又一推:“你倆留著吃吧,我家裡有我娘煮熟的呢。”
魏承道:“我倆吃了,特意給你和嬸子買的。”
他又看了眼和小二一起翻貨的豆苗娘,道:“你怎麼拉著臉,你娘又罵你了?”
豆苗娘看一眼他娘,悄聲對魏承道:“我娘想給我做身衣服,過年去舅舅家給她長長臉,可試一塊布她說不抬臉,連著試了好幾塊她都不滿意,眼下小二正給她找呢,你說說,我爹我娘都不白,我能抬臉到哪去?”他又看一眼魏承和罐罐,羨慕道,“你倆要是不說真像親哥倆,都這麼白淨。”
“豆苗,過來!”
豆苗娘也就是華娘子一轉頭就看到了魏承和罐罐,有些驚訝:“咦?你倆怎地也來布行了?”
魏承沒有隱瞞,道:“入了正月山風忒大,晚上炕燒得再熱也不頂事,我來想買些棉花做床厚實的棉被子。”
華娘子點點頭:“那是該買了。”又道:“買回去棉花嬸子給你倆做,銀子夠不?”
“銀子夠。”魏承道:“那就麻煩嬸子了,這工錢您得要,不然我就在這鎮上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