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知年驟然怔住。
裴千峰重病?且已然時日無多?
他來隴西多日,隴西軍中亦有朝廷安插的探子,可竟連半點風聲都未曾聽得,在裴府住下的這段日子,也未曾聽及人提過,不過此事就連裴玄忌都尚不知情,顯然是裴千峰下令有意隱瞞的。
裴定茹並不意外雲知年的反應。
她攏發笑了笑,只清麗的面容中卻含有苦意,“阿忌確有不知,其實不光是他,知道此事的統共就只有我,大哥,還有幾個副將。”
“此事,是父將下令要死守到底的,因為,父將一旦…一旦…”
如何安置隴西,便成了裴氏的心頭患。
數些年來,隴西割據一方,各節度使爭相巴結,勢力強盛,此次,多方人馬前來賀壽,這賀的,自不是裴千峰的壽,而是隴西的“壽”。
若能得隴西兵力,這大晉朝堂局勢便必被改寫。
雲知年思緒沉澱。
“那裴將軍的意思是…”
“父將的意思是,無論他最終選擇哪一方,他都要竭盡所能,保下隴西,保下裴氏族人。”
裴定茹望向雲知年。
“我今日之所以對你說這些,是想要警告你。”
“無論你的目的是什麼,我都希望你不要傷害阿忌。”
裴定茹和裴元紹在隴西軍中皆有軍銜,且手下都握有兵權,可排程人馬為己所用。
而唯有裴玄忌,只是個小小的地方參軍,人手有限。
隴西若當真動蕩,仇家也好,對頭也罷,必不肯輕易放過隴西這塊肥肉,而首當其沖會受到傷害的,顯然會是裴玄忌。
“希望你不要傷害阿忌。”
裴定茹見雲知年神思恍惚,便走近了些。
她須承認,雲知年生得實在是好看,淺淡色的眸,唇卻紅得發赤,周身面板更是如玉一般通透潔淨,這樣的男子,也不外乎會被冠名作那權奸妖宦的豔名。
聽聞就連當今聖上,亦然喜他愛他。
“二小姐說笑。”
雲知年恍然片刻,便旋而反應過來,不動聲色地將自己摘出此漩渦之中,“雲某隻是代替陛下來此為裴老將軍賀壽的,這裡是隴西,是裴氏族人的地盤,雲某不過宮中一個小小的掌印太監,我怎麼可能去害裴小將軍?”
“他喜歡你。”
裴定茹對於雲知年的說辭不置可否,“所以,若你有朝一日為私心背棄於他…”
“便是對他最大的傷害。”
是夜,雲知年休信一封去往隴西軍營中那個朝廷安插的密探手中,以求證裴定茹所言虛實。
傳信的飛鳥是楚橫所訓,不同於傳統信鴿,此鳥是為黑鴿,通體漆黑,在夜色下,行蹤悄然難尋,宛若幽魅。
送完信後,雲知年正欲要關窗,可眼睛卻沒來由地,朝旁邊裴玄忌的臥房看了過去。
並沒有亮燈。
裴玄忌因有夜不能視的毛病,睡覺時常會點一盞小夜燭,此時,臥房一片深黑,便證明裴玄忌尚未歸來。
而夜色下,涼風陣陣,只這風竟越刮越大,將窗稜砸得砰砰作響,頗有山雨欲來之勢。
雲知年盤算了一會兒,走出臥房。
他想要弄清楚他今日無意間看到的那座湖對岸秘密別苑中,所住究竟是何人。
他尚沒有辦法揹著裴玄忌去到那處由重兵把守的地方調查,但有一人許能幫他。
便是那曾被裴氏所救,在裴府住過多年的小郡王江旋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