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明顯的插科打諢,卻沒讓南澤笑一下,他神情依舊冷冷的:“你到現在還不明白我對你究竟用情多深麼?”
蕭以安:“……”
完了,他好像不小心碰到底線了。
蕭以安命苦地抬頭看了看天,月亮正圓,七月中了。兩人沉默地走了一段,誰都沒說話。最後蕭以安停在一個酒樓前不走了,哼哼唧唧:“哎呀好累,歇一會兒可以嗎?”
南澤停了下來,轉過身望向蕭以安,眉心還輕微蹙著。
蕭以安摸摸鼻頭視線移開:“好吧好吧,不願意也行……嘖嘖方才還對我說用情至深,轉眼間就不顧我的死活。”
南澤:“……”
好大一口鍋。蕭以安演技爐火純青到他分辨不出真假,皺著眉過去:“怎麼回事?才這麼一會兒就累?身體又出問題了嗎?”
蕭以安一把將他拉進酒樓,笑嘻嘻道:“什麼叫‘又’,我很經常出問題麼?”
這酒樓很大,南北各靠一條街。他們走的這條是北街,也是淮陽城區主街道,十分清冷規整,而另一條街,像是民眾自發開出來的一條街,窄窄的,但人來人往。
酒樓三樓靠南街的那面有幾方陽臺雅間,很適合賞月觀景,南街的熱鬧繁華盡收眼底。蕭以安和南澤坐在桌案兩旁,蕭以安半躺在竹椅上,眸中映著樓下的萬家燈火。
三五小兒拿著竹蜻蜓嬉笑著跑來跑去,尋孩子的大人在後面跟著 大喊讓他們回家;支起來的一方方小攤掛著各色各樣的漂亮花燈,攤主帶著和善的笑容給顧客一一介紹;一同出行的男女期待而害羞地走在一起,姑娘面紗之上是一雙含著笑的煜煜生輝的眼睛。
他們二人周圍縈繞著酒香。不知道什麼酒,但就連空氣中都是醉人的味道,很容易把人的思緒燻跑。
良久,蕭以安看著街道人來人往,一口喝掉了杯中的酒,音色染上絲絲涼意:“我從未懷疑過你的感情。我對你的感情並不比你對我少。”
“但就在幾個月前,我還認為我究其一生不會和感情搭邊。”
南澤扭頭,看向蕭以安。
蕭以安沒再用杯子,手上拿了一隻小小的酒壺。酒真的很好喝,涼絲絲的,香氣襲人,驅散了夜間的燥熱。
“崽崽,”蕭以安笑道,“我怎麼捨得讓你跟我一起去死啊。”
南澤攥緊了杯子,小聲嘟囔:“那你就捨得讓我一個人孤獨地活著。”
“順其自然好麼?”蕭以安藉著酒意,起身在他唇邊落下一吻,漂亮的眸子看著他:“我們順其自然,如果事情解決後你確實活了下來,我不希望看到你自殘。”
南澤喉結滾了滾,仰頭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說起來,你怎麼認出花司緣的?”蕭以安坐回去,轉移了話題。
南澤道:“以銅錢為兵,普天之下無出其右。”
“哇,這麼聰明。”蕭以安喝了口酒,道:“那你知道她為何在淮陽徘徊千年麼?”
南澤搖搖頭,看向有些醉的仙君。
蕭以安說:“其實玄羽仙子並非她本人的封號。是她的師尊。”
南澤似乎已經意識到蕭以安要說什麼了,嗓子發緊。
“那位玄羽仙子是我母親直系的部下,在四千年前那場六界混戰中魂滅了。”蕭以安緩緩道:“天尊封號之時,問過她的意見,她選了玄羽這個法號。”
“她師尊的衣冠冢,就在淮陽。”
南澤胸口彷彿鬱結著一口氣。
這就是花司緣說她同蕭以安一樣的原因。孤身一人飄蕩在這世間,一人吃飽全家不餓。
實際上,第一眼看到花司緣之時,南澤覺得她是一個很瀟灑很自由的人,沒心沒肺,每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甚至,從她與蕭以安的對話中,完全看不出來她有如此大的創傷。
不知何時,蕭以安手裡的酒壺已經見了底。他放下酒壺,道:“她在仙都待了一千年,在人間待了三千年。這三千年幾乎磨平了她所有心性,讓她變得淡然如水。”
南澤看著那雙被酒氣燻得有些泛紅的眼尾,問:“是她師尊讓她好好活著,對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