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矜端來一個盛滿溫水的大木盆:“好好洗一洗,然後上床睡覺。”
志矜退出來,輕輕帶上門。
鄭十二孃瞧了瞧熱氣騰騰的大木盆,然後悄悄褪下衣物,進入木盆中。
鄭十二孃的裸背露出大蝴蝶的紋身。
14年後,依然是這座僧舍,依然是這只大木盆,這只大蝴蝶,呈現出18歲的鄭十二孃美麗的胴體,豐滿的裸背上,那隻大蝴蝶翩翩欲飛。
鄭十二孃正在洗浴。上午,夏天。
窗外傳來志矜的叫聲:“十二孃,十二孃,法師的侄孫辛公子來了!”
鄭十二孃輕盈盈的回答:“知道了,一會兒就來。”
鄭十二孃迅速穿好衣服,拉開門栓。志矜現於門前。
已經30多歲的僧人志矜說:“唉呀,你可真愛幹淨,一天一個澡,也不分早晚。”
“你這禿頭,倒是涼快,這天熱得邪乎,剛剛練了一會兒拳腳,就濕了衣裳。師父的侄孫在哪兒?”
志矜悄悄附在鄭十二孃耳邊說:“在師父房裡,他叫辛安,從大遼的京城石經山來,聽說是個大書法家,雲居寺的許多經版上的書法都是他寫的。”
鄭十二孃眼睛一亮:“哦……”
志矜詭詐地一笑:“他貌比潘安,臉白得像涼粉兒……”
鄭十二孃一推志矜:“看你說的!”
文贊法師僧房內。
文贊法師正與青年書法家辛安敘話。辛安文雅瀟灑,一表人才。
文贊法師問:“我的師弟通理大師可好?”
辛安回答:“叔爺,由通理大師主持鐫刻的佛教石經《大智度經論》已有4000多塊,因石經山上九個藏經洞經版已滿,通理大師正在雲居寺築一壓經石塔,塔下建有地宮……”
文贊法師猛地揮手示意不要說話,二人見窗戶閃過一個人影。
文贊法師倏地出屋,辛安也疾步出來。只見窗前槐樹樹幹擺動,沒有人蹤。
文贊法師機警地用鼻子聞了聞,說道:“是個女賊,身手好快,西域來人了。”
“何以見得?”
“他身上有一股奇香。”
志矜引鄭十二孃喜盈盈進院。辛安與鄭十二孃打個照面,二人頓時愣住。鄭十二孃見辛安痴迷地望著自己,不禁臉上飛紅。
辛安問:“叔爺,莫非是她身上的脂粉香?”
文贊法師搖搖頭:“不是她,我這個拳腳女弟子在寺中已有14年,我如何不熟悉她的氣味,她是一種沐浴香,而那女賊是一股異香,還有一種富貴氣。”
辛安贊道:“叔爺真是神了,怪不得通理大師尊你為慧眼大師。”
文贊法師呵呵笑道:“我哪裡比得上他的一手好書法,人稱妙手書聖。聽說你也有妙手小書聖之譽。”
“我那兩下子還不是班門弄斧?”
文贊法師對鄭十二孃說:“都是自家人,還不快屋裡坐。”
文贊法師、辛安、鄭十二娘子、志矜依次進屋坐定。
志矜給眾人斟茶。
文贊法師緩緩起身,感嘆地說:“西漢司馬遷說,古者富貴而名磨滅,不可勝紀,唯倜儻非常之人稱焉。富貴中人一生平安順達,一生黯然無色。逆境中人一生坎坷,一生都值得品味。隋大業年間,靜琬法師面對滿山青石,發下宏願。要將我佛門經典,鐫刻石上,以傳後世。從此,我佛門弟子開始了氣勢磅礴、可歌可泣的事業。多少僧人背負青天,餐風飲露,面對青石,寫鑿不止。一代代僧人坐化,一塊塊石經刻就。綿綿幾百年,出家人也許很少去理會塵世間的變更。幾十個皇帝來去匆匆,幾十代王朝起落興衰;高牆內勾心鬥角,荒野裡刀劍相搏。空言好佛,萬歲難窮;青山依舊,故人難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