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十月三十,塗實然五十大壽。
塗家裡張燈結彩,簷下走廊掛滿了紅燈籠和紅綢布,遠遠的,燭火一照,半邊天被印成了紅霞,皚皚白雪也變得鮮豔多彩。
塗家說不想大肆操辦,只請了一個戲班子,在後院咿咿呀呀地唱給女眷們聽,男人們則全都聚焦在前廳。
這前廳頗有些玄機,中央有一個人工挖掘的池塘,幾只天鵝在池塘裡嬉戲,大雪天的,竟然還有幾只荷花,走近了看才發覺原來是絹花所制,栩栩如生。
沿著池塘邊擺了十桌酒席,四平八穩的圓桌上鋪著厚厚的棗紅色桌布,顏色喜慶又沉穩,桌布又長又大落在地面上,配上十個紅木圓凳,奢侈又豪華。每個圓桌裡面都擺了個大小合適的火盆,蓋著鐵蓋防止火星濺出,熱氣被桌布蓋上,桌面也暖烘烘的,如果不是看到窗外雪花,根本想像不到已是冬日。
塗府婢女們全都濃妝豔抹,衣香鬢影,手捧青花瓷酒壺,或是抿嘴巧笑,或是大方勸酒,氣氛熱烈又曖昧。除此這,每桌都還配備了一名歌姬負責管理行酒令之事,她們身後坐著一排樂師,琵琶笛子古箏二胡一應俱全,還有幾個嗩吶吹得是歡天喜地,陽春白雪下裡巴人倒也都齊全了。
畫塵離他們被安排與蘇旭安一桌,離主桌遠遠的。
許懷澤多了個心眼,從進入塗府開始就細心觀察,他見主桌上坐著一個白發蒼蒼的老者,眾星拱月,便問:“那人是誰?”
“如果本官沒有猜錯,應該是塗家老太爺塗有德。”蘇旭安對塗有德並不熟悉,只不過他見塗實然對他恭敬有加,便猜到是他。蘇旭安又指著塗有德身邊一個頭發花白的老者說:“那位便是今晚的主角,塗實然。”接著,又指著一身開將打扮,腰配三尺長劍,魁梧高大,看不出年紀的漢子說:“他身邊站著的就是安北都護府的趙都護。”
畫塵離當然認識那趙都護,否則也弄不來密令。只是在塗府,他們面對面也假裝不相識,蘇旭安與趙都護打了個招呼後就回到座位上,並未寒暄。
“塗家的排場挺大的。”許懷澤低語。
蘇旭安點頭。“塗家掌管了本國最大的鐵礦,民間鐵器有四成是這裡的,朝廷所用的所有兵器,八成是出自塗家。僅憑這點,就足以讓趙都護每年來天寧鎮三次。”
正說著,賽牡丹挽著連翹的胳膊進來了。前廳用屏風隔出一幾桌酒席,是專門給女眷準備的,離主桌不遠不近,方便照應。
賽牡丹剛坐下,塗鴻運就跑到她身邊,將她帶到塗實然和塗有德面前,介紹了兩句之後,把她留在白英身旁。桃葉見了,冷哼一聲,側身不理會她,知蟬年紀小,第一次見大場面,嚇得縮在那裡不敢出聲,她看出塗鴻運對賽牡丹的心意,也看出賽牡丹不情願,猶豫了一下,還是示好地對著賽牡丹笑笑。
白英她們只是小妾,身份不夠不能坐主桌,但塗鴻運沒有娶正妻,蘇倩倩又悔婚,塗實然便在主桌旁邊特地多加了一桌,專門給白英他們坐。賽牡丹只是外人,坐在主人家旁邊感覺怪怪的。她幾次想離開,都被白英拽住,看著她懇求的目光,賽牡丹也不好再回去。
白強見連翹身邊空出一個位置,端著酒杯就坐了過來,纏著她說話。連翹懶得應付,實在煩了就向許懷澤投來求救目光,許懷澤想過去,被畫塵離暗中拉住,示意他不能魯莽,暴露身份。
很快,壽宴開席。趙都護先是敬酒致詞,第一輪酒畢,壽宴正式開始。一時之間宴會廳人場鼎沸,池塘裡的天鵝也不怕人,上來幾只討東西吃,有些小孩跑去逗天鵝,東奔西跑的,更顯得熱鬧。
白強夾了一大碗肉給連翹,她看得直想吐,最後連翹被白強逼得坐不住,只好假裝對天鵝有興趣,跑去跟那些光屁股的小孩一起趕天鵝玩,弄得雞飛狗跳,惹來一陣歡笑。
畫塵離見許懷澤盯著連翹不放,咳嗽兩聲。“許兄,眼珠子要掉出來了。”
許懷澤尷尬地笑笑,收回目光,忽然看見坐在畫塵離對面的蘇旭字額頭上滲著細密汗珠,大吃一驚。“蘇縣令病了嗎?”
“哦……這幾晚沒睡好。”蘇旭安欲言又止。
馮捕頭搶先回答:“殮屍房出事了。蘇小姐和爛臉男屍前幾天被盜,蘇縣令寢室難安,偶感風寒,又碰到這壽宴……”
阿不強忍著笑意,畫塵離斯文的嚼著一塊肉,久久不吞嚥。只有許懷澤過於緊張,立刻上前為蘇旭安把脈。
畫塵離等許懷澤把脈結束,才說:“給蘇縣令開個方子吧,三劑就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