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蘇旭安在檢視冶鐵坊,白強過了半個時辰才拿來花名冊。連翹耐心陪著白英在屋子裡坐著,喝茶話家常。白英有心想多瞭解她的情況,問得很仔細,幸虧去塗府之前賽牡丹詳細交待過,連翹應付自如,偶爾自己發揮一二,倒也沒有其它破綻。
白強進來時,身後有兩個跟班,抱著十幾本花名冊。
“冶鐵坊裡全是大老爺們!年輕力壯,適合連兒的太多了。”白強憨頭憨腦,在連翹面前又急著表現,所以他很豪爽地從裡面抽出幾本,說:“你且先看這幾本花名冊,全年輕小夥子的。”
白英瞪白強,這個不爭氣地弟弟除了有一身蠻力,真正是沒有別的可取之處。明明是要給他介紹姑娘,他還如此實誠地把所有小夥名冊都拿來,萬一被連翹看中了哪個,白強就竹籃打水一場空。
“連兒,這花名冊太多,看到明天也看不完。不如姐姐帶你去見幾個姐姐相熟的男兒,人不錯,你若看中了就只管告訴姐姐。”白英把那些花名冊推到一邊去,牽著連翹的小手又往外走。
白英挑選的幾個男兒,不是太黑就是太挫,不是一臉橫肉就是一身排骨,相比之下,白強當真算是英俊的了。
連翹抿著嘴悄悄笑,白英真是好姐姐,如此顧著弟弟。只可惜白強不爭氣,靠著白英得來這冶鐵坊的工頭,連婚姻大事也要白英操勞。
“白哥哥,冶鐵坊的男兒都沒有家室嗎?”爛臉男屍是蘇倩倩的情人,也可能是冶鐵坊的工人,但冶鐵坊有上千名年輕男子,隨便消失一兩個並不會令人起疑,人海茫茫,實在太難尋找。
白強見連翹問他,笑道:“當然有,只是不多。”
“為什麼?”
“冶鐵坊裡一半以上是外地來的男子,都是打算賺幾年錢存夠了老婆本就回家娶媳婦的,所以大多單身。有家室的大多是本地男子,但長年住在冶鐵坊,有家跟沒家一樣。”白英細聲細語,說話溫柔,笑容軟軟。
“白哥哥也是天天住在冶鐵坊嗎?”
白強急忙擺手。“當然不是,我在天寧鎮有宅院,如若娶妻,自然每晚回去陪著妻兒。”
連翹點頭,若有所思。
小青說蘇倩倩的情人是天寧鎮人,但聽白強的意思,外地人賺了錢就會離開,本地人成家了也是住在坊裡不能隨意外出,這情人平時也難得有機會跟蘇倩倩幽會。冶鐵坊是三班倒,每月會給工人們放假一天讓他們進鎮子採辦生活用品,蘇倩倩跟著蘇旭安一直住在安北縣,初十才回來,十六日就私奔了,可見這情人一直跟著蘇倩倩,不應該是冶鐵坊的長工。
連翹心裡犯著嘀咕,不好再問,只能跟著白英和白強四處走走。剛走到打鐵鋪,連翹看見幾個赤膊漢子在打鐵,其中一個頸下有烙印,是數字158。
“啊!”連翹尖叫一聲,嚇得躲到了白英身後,瑟瑟發抖。
白英被連翹的叫聲也嚇了一跳,見她如此害怕,連忙問她:“連兒,怎麼了?”
“他!”連翹指指那大漢,又摸了摸自己的頸,哆哆嗦嗦地說:“他的頸上有傷疤……太可怕了。”
白強見了,哈哈大笑。“妹子你也太膽小了,那不過是奴隸的烙印而已!”
“弟弟!”白英怒斥一聲之後,轉身安慰連翹:“我們還是回去吧,這裡烏煙瘴氣的,若是把你薰病了,我真不知該如何跟賽娘交待。”
連翹見白英有所隱瞞,沒有再問,乖乖地跟著她離開了冶鐵坊。白英送她回美若仙時,賽牡丹和畫塵離他們都沒有回來,連翹在屋子裡坐不住,幾次想出去找人,都被別人攔住,只叫她安心在美若仙等著,不會出事。
大約過了一柱香時間,賽牡丹回來了。她臉若桃花,眸光微漾,走路歪歪倒倒,見到連翹時笑得莫名其妙。
“賽姐姐!”連翹從屋子裡跑出來,扶住她,見她喝醉,焦急地說道:“賽姐姐小心腳下,莫要摔倒。”
連翹扶著賽牡丹進了屋子,急急忙忙的跑到廚房燒了些熱水,端來給她洗臉洗水。剛進屋,就看見賽牡丹站在銅鏡前,扯著領口看,她見是連翹,緊張地將領口合攏,尷尬地笑了一下。
“賽姐姐,洗把臉吧。”連翹將水放在她面前,盡管那領子夠高,仍不能遮住頸間的紅色牙印。連翹撇過頭去假裝看不見,她知道,那是塗鴻運的傑作。
賽牡丹看出連翹臉上的不自然,她反過來安慰她。“不礙事的。”
“賽姐姐!”連翹本想說“你可以殺了他的”,可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她不是當事人,沒有立場去評判賽牡丹的決定,她只是氣不過。
賽牡丹無所謂地笑笑,一邊洗手一邊淡淡說:“妹妹別急,只是讓他咬了兩口,並沒有其它事發生。”
那又紅又腫的咬印,當真是咬,不只是疼,更多的是屈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