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塵離和連翹耐心地等蘇旭安訴說完,畫塵離咳嗽兩聲,指了指自己身上的玄色錦袍,說:“蘇縣令,勞煩您看看這衣裳。”
蘇旭安不懂他是什麼意思,但還是配合地打量著他的衣裳。
這玄色錦袍的款式很普遍,但勝在料子。暗底吉祥卷雲繡花,僅前襟這塊就至少要十位繡娘連續繡上三日,就更不要提這一身面料,僅僅是繡工就得花費不少銀子。
“這衣裳……”蘇旭安除了看出來貴,別的還真看不出來了。
畫塵離收起笑容,聲音低沉,略帶哀傷:“令媛的屍體上,裹著在下的衣裳,與這身相同。”
呯的一聲,蘇旭安摔倒在地上。
如果說昨晚連翹裝神弄鬼他還半信半疑,那麼畫塵離的暗示就再明顯不過。蘇倩倩已經,不但死了,身上還蓋著畫塵離的衣裳。
蘇旭安悲慟難忍,坐在地上就失聲痛哭起來。阿刺和阿不去扶他,竟拉不動他,蘇旭安已過半百,晚年得女,只有蘇倩倩這麼一個後代,連翹見他兩鬢斑白,老淚縱橫,鼻子一酸,也落下淚來。
蘇旭安哭,畫塵離沒啥感覺,可是連翹一落淚,畫塵離就覺得難受。
“快扶蘇縣令起來。”
阿刺和阿不終於強行將他扶起,蘇旭安掙脫他們的鉗制,撲通一聲又跪了下去,對著畫塵離磕頭:“即然畫弟見過小女,求畫弟如實相告,小女為何而亡?究竟是何人所害!”
畫塵離看了一眼連翹,好像在說後面的戲就看你自己怎麼唱了。
連翹起身,走到蘇旭安面前,也跟著跪下來。她個子小,一跪下來就矮了許多,蘇旭安正得淚眼朦朧,忽然見她跪在自己面前,硬生生地把眼淚給憋回去了。
“蘇縣令,令媛的屍身是我發現的。”連翹將自己在魔鬼城發現天葬女屍以及在灌木叢發現爛臉男屍的經過,原原本本地告訴了蘇旭安,有關於胡楊林的襲擊,她隱去不說。
蘇旭安聽得呆若木雞,連翹見他還能勉強接受這些事實,又把昨晚自己弄來兔子裝鬼報信的事,也一併告訴了他。
阿刺來扶蘇旭安時,他整個人都僵在那裡。晚年喪女已經是最大打擊,現在女兒死無全屍,還全身赤裸,就算連翹事後幫她遮掩並且儲存了屍體,蘇旭安一時之間仍然接受不了。
除此之外,灌木叢的男屍本以為是許懷澤所為,如果連翹所述皆是事實,那麼外面就可能有兩個殺人兇手還在消遙。身為地方父母官,保護不了女兒,維護不了當地治安,蘇旭安活過半百,也從未這樣挫敗過。
“連姑娘所說,屬實?”蘇旭安顫顫巍巍地問她,瞬間老了十歲,看連翹的眼神已是黯淡無光,毫無生命力。
連翹點頭,指著畫塵離說:“畫大哥一路跟著我們,他可以替我做證。蘇大人,您關在大牢裡的許懷澤,是我師兄,他跟我一樣是仵作,他沒有傷害過任何人。求蘇大人放了他,讓我們驗屍,不管是蘇大人的令媛還是那無名男屍,我們都會替他們討回公道。”
蘇旭安怔怔坐在那裡,許久沒有出聲。
連翹還想求他,畫塵離過來將她拉起身,拍了拍她的膝蓋,說:“跪久了骨頭會疼,乖乖坐著,讓蘇縣令緩緩勁。”
連翹無奈,只好重新坐回到畫塵離身旁。雖說有畫塵離做證證明她和許懷澤的清白,但蘇旭安仍然有權關押許懷澤,直到那些捕快將蘇倩倩的屍首帶回來再做定奪。
她時刻提醒自己,不要急,不能急,蘇旭安現在是最突然激動的時候,只能安撫,不能刺激。
畫塵離端來一杯茶,讓連翹喝。她剛喝完半盞,蘇旭安終於有了聲音:“我知道是誰害死了我的女兒!我要去找他算賬!”
說完,蘇旭安提起刀就要沖出去。
阿刺和阿不連忙擋在門口,攔住他。蘇旭安腥畿的眼睛全都是血絲,他毫無章法地揮動著官刀,虎虎生威,口中發出呵呵的混亂音節,見誰砍誰,官帽掉在地上被險些被踩爛,官服也淩亂不堪,好好的發髻不知何時散開,披頭散發,猶如阿鼻地獄裡的厲鬼。
阿刺和阿不一時不能靠近蘇旭安,眼看他奪門而出,忽然聽到一聲悶哼,蘇旭安軟軟地倒在地上。
他的身下,壓著一個茶杯蓋,正是連翹手中茶杯的蓋子。
是畫塵離扔出去的,打中了他的睡xue。
“他沒事吧。”連翹急忙跑過去,伸出手指探了探蘇旭安的鼻息,微弱但平緩,應該是睡著了。
連翹想給他解究,卻被畫塵離按住。“他現在太激動,立刻醒來不但不能理智地聽我們說話,還有可能崩潰發瘋,徒增一條人命。”
連翹無奈,起身往外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