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懷澤默默地看著連翹,他忽然覺得自己小看了連翹。
整件事中,她似乎都猜得八九不離十,可是她一直保持沉默,不肯輕易告訴別人她的猜測。連翹是想保護王良兄妹,她善良地在背後做著這些,只是不想再讓這兄妹受到世人的幹擾。
畫塵離也是聰明的,他說天火燒了府衙不過是說詞,想必是他叫人放了一把火,把所有戶籍都燒光,獨獨取來這張有關王良兄妹身份證明的戶籍紙來給他們。
如今王良撕了這戶籍紙,便再無可以證明他們真實身份的東西。從此,世間不再有盧琅盧瑛,有的是重新生活的王良和王英。
“可是,你們已經從江南躲到了北疆,怎麼又會再碰到雷震天?”許懷澤問。
陳婆聲音哽咽,唉聲嘆氣:“這也是冤孽!小英雖然半瘋半傻,但她已經不記得過去的事,過得也算平安快樂。可是三個月前,小英突然帶回一個男人說是她的情郎,非要嫁給他,我和你陳伯認出他是雷震天,便把他的身份告訴了王良。我們自然是從中阻撓,可是小英死活要嫁,那雷震天也跟改了性似的,也非小英不娶。我們怕立刻殺了他會令小英更加瘋癲,只好按兵不動。雞鳴村不大,有陌生人勢必會引起懷疑,所以將他安排到那片偏僻的防風林裡。誰知小英每日去那與他幽會,一來二去的他們竟然私定終生。我們見攔不住他們,商議之後在他們洞房那晚,將雷震天灌醉,然後殺死,用皰丁解牛之法,把他做成了風箏。”
陳婆說得很慢,她沒有過多的解釋和描述,只是就事論事,把事情的經過簡單的告訴了連翹。
“本來只想把他的人皮扔到戈壁去就算了,可是越想越不解恨,我和老頭子又撿了回來,把他做成風箏藉著風沙掩護,趁著饕餮煙花人多之時,掛到城牆上去,昭告天下,以慰那些枉死之靈!”
連翹聽得目瞪口呆,盡管這些案情她也早有猜測,可真正聽到了,還是覺得震驚。許懷澤搭在王良肩上的手也重了許多,這些天他們相處的時間最長,看得出來,王良是個心地善良之人,要他參與謀殺之事,真的需要很大的勇氣。
如果不是為了給自己妹妹報仇,王良絕對不會做這等陰狠之事。
“畫塵離給雷震天下了千日散,許是他還沒來得及施攝魂術時雷震天就逃脫了,來到防風林正巧遇到了小英。中了千日散之人,會出現幻覺並且性情改變,最後變成行屍走肉。事隔十年,相必雷震天也沒有認出小英就是當年的盧瑛,他由惡人變成了普通男人之後,對小英一見鐘情……”連翹替陳婆補充了他們缺失的這部分內容。
陳婆一聽,連聲說道:“如此一說,果不其然。我們一直百思不得其解,雷震天為何會突然愛上小英,只當上天造孽,卻沒想到竟是千日散的原因。”
“雷震天中了千日散,屠老子把他的內髒給毒晰吃了,千日散令毒晰産生了幻覺,它才咬了屠老子。二麻子不知屠老子中的是何種毒,這才治了許久不見好。”許懷澤在旁邊耐心的解釋著。
“二麻子喜歡小英多年,只是小英一直半瘋半傻才不能結成良緣。當時我們在商議時被二麻子聽見,他自告奮勇要來幫忙,是一片好心。”王良怕他們會找二麻子和屠老子的麻煩,急忙解釋:“屠老子也是好人,這麼多年來他一直照顧著我們兩兄妹。處理屍體時,屠老子擔心會被人發現血跡,這才來幫忙收集雷震天的血,再由他處理那些肉和內髒……”
許懷澤用力地拍了拍王良的肩膀,說:“好兄弟,你不必緊張。我們都不是官府之人,就算是,你們殺了雷震天是為民除害,朝廷嘉獎還來不及呢,又怎麼會責怪你們。”
眾人紛紛安慰王良,許久他才平靜下來,這才剛收住眼淚,就撲通一下跪在他們面前,呯呯呯三個響頭。
“王良替小英謝過各位的大恩大德,我兩兄妹能有今天的平安,多虧各位相助!”
許懷澤急忙把王良拉起來,連翹也跟著坐起身,兩眼直視王良,一字一句,抑揚頓挫:“王大哥,我們不是你的恩人,真正的恩人是畫塵離。其實,這些事情他早就知道。千日散是他下的,雷震天也是他一直在追捕的人,小英那晚在防風林唱著江南小調時阿不就在旁邊聽著,是他派人去盧溪鎮調查你們身世的,也是他取來你的戶籍紙,替你們隱瞞了身份。”
王良連連說是,只道沒有機會再見畫塵離,當面感謝。
連翹嘴裡如是說,心裡卻還有另一番計較,雷震天在被下了千日散之前就藏好了東西,然後中毒再遇到王英。畫塵離一直在追捕雷震天,期間遇到他們。
也就是說,從連翹和許懷澤走進玄鐵城的那一刻起,畫塵離就在籌謀。他不僅僅籌謀了他們,還籌謀了整件事,為的,只是那塊肚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