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老子剛說完,馬車兩側同時響起咳嗽聲。
屠老子回頭一看,畫塵離不知何時就站在他身後。
他咳得輕快,笑得燦爛,兩隻眼睛都眯成了一條縫,嘴角卻是平平的往兩邊拉開,沒有半點弧度,傻瓜都知道,畫塵離已經聽到了屠老子剛才說的話,而且對他所說的十萬分的不滿。
屠老子縮了一下頭,往馬車另一邊閃去。這邊,赫然站碰上許懷澤。他手裡還拿著兩個瓶子和一個藥碗,看樣子他是調配好了解藥要來給屠老子上藥。
雖然屠老子長得高大,但高不過馬車,所以他壓根沒有注意到,馬車另一邊站著許懷澤,把他剛才說的話一字不漏的全聽進去了。
屠老子現在就是哭得喊娘也沒用了,表面上他剛才只說了畫塵離的話,實際上,他也深深地得罪了許懷澤。許懷澤對連翹的疼愛誰看了都知道,早已超越了師兄妹的感情,只不過連翹沒有這個心而已。
現在屠老子當著三個當事人的面,說瞭如此不得當的話,神仙下凡也救不了他。
連翹在馬車裡聽到屠老子話說到一半就沒聲兒,以為可以好好休息了,卻又聽到了兩聲咳嗽,然後外面一片死寂。
她懶洋洋的在車裡躺了會,見外面還沒有動靜,覺得奇怪,悄悄開了一邊車窗,撩起車簾往外望去,只見屠老子點頭哈腰的站在許懷澤面前不敢出聲,而許懷澤一直拿著藥碗若有所思,全然沒有注意屠老子就在身邊。
連翹歪著腦袋想了想,很快就明白了許懷澤為何生氣。她又掀開另一邊的車簾,只見畫塵離正揹著雙手在她的馬車邊踱步,那氣定神閑的樣子,好像昨天對著連翹施攝魂術的是別人,他是特地來慰問的好人似的。
連翹放下車簾,忽然間覺得自己也沒必要生氣。
這世間,承諾了再反悔的人一籮筐,表面親熱背後一刀的人可以從這裡排隊到京城,畫塵離不過是個別有用心的人,她又何苦為了他的伎倆去生氣。
這世上對她最好的兩個人,一個去世了,一個就在自己身邊,她已經是比一般人幸運許多,真得沒有必要拿著別人的錯誤來懲罰自己。
連翹想通了之後,心情好了許多。
她抿嘴偷偷笑了一下,開啟車門,跳下去,走到許懷澤面前,佯裝不知的問他:“師兄,這是給屠夫的藥?”
“嗯……啊,是的。”
“行,給我吧,我幫屠老子上藥。”連翹沖著屠老子眨眨眼,示意他跟著自己進屋。
屠老子屁顛屁顛地跟了過去,許懷澤見他們進去了,這才走到畫塵離面前,冷聲質問:“你還來這裡做什麼?”
“昨兒一時情急,對小妹用了攝魂術。今兒特地來看看小妹身子,若是有哪裡不舒服,在下可以幫忙。”畫塵離說得誠懇,笑得真摯,舉手投足之間沒有半點愧疚之意,卻總能表現出最大的誠意,言語之中總是能讓人感動,好像一定要好好感謝他這好心才對得起他似的。
如果不是許懷澤見過攝魂術,他一定會以為此刻畫塵離就在對他用攝魂術,迷了他的心智,令他在剛才那麼一霎那,竟然真得有種想讓畫塵離去給連翹把脈的沖動。
不過,許懷澤從小跟著連知曉走江湖,也算是老江湖。他心神稍一鬆動,就立刻回過神來變得警覺。
他上前,一隻手掌豎起擋在畫塵離的胸前,與之保持兩寸距離之後,他慢慢說道:“謝謝畫公子一番心意。師妹她現在身體好得很,不需要畫公子關心。畫公子若真是有誠意,就還請不要再出現在師妹面前,師妹現在不想見到你。”
“你不是她,怎麼知道她不想見到我?”
“畫公子,我們明人不說暗話。起初畫公子有求於我們,於是盛情款待,我師兄妹也不負重望,答應畫公子的事我們一一做到。如今各不相欠,萍水相逢,又何苦咄咄逼人!”
畫塵離露出一個委屈的表情,那神情像孩童被人冤枉偷東西一般,純粹得讓人忍不住會在自己身上找錯。
許懷澤已經對他的臉部表情有所免疫,他目光冷漠,就這樣涼涼地擋著畫塵離,不碰他,但也不退讓,如果畫塵離堅持要進屋,許懷澤勢必要跟他大幹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