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衣少年雙眼雖笑,語氣中流露出來的卻是無盡的嘲弄,“何秀才莫不是要說我是盧家人?”
他傲慢地揹著手,下巴朝著盧家管家那頭,從鼻孔裡哼了一聲,“給我脫鞋都不配。”
一直乖順站在旁邊的盧家管家氣得鬍子直抖,手指著紅衣少年,“你你你……”
紅衣少年瞳孔一縮,語氣更加森涼,“仔細著手。”
盧家管家感覺到一股強烈的殺意朝他鋪天蓋地襲來,心顫顫地縮回手指。
周遭的空氣像是突然被冰雪封蓋,堂上堂下眾人心底莫名一緊,同時打了個冷噤。
“兄臺何必這般心急。”何東的聲音如同春日暖陽般驅走眾人心底的陰寒,大家不約而同地鬆了口氣,空氣繼續鬆快地流淌起來。
“在下只是想問,為何兄臺明明在現場親眼看到慘案發生,卻並不加以阻止。”
紅衣少年笑得格外怪異,“為何要阻止?”
他的回答如同有人往燒紅的鐵鍋裡加上一瓢冷水,轟的一下炸開鍋。
眾人眼神中皆有不滿,就連被恐嚇過後一直低著頭不敢抬起來的盧家管家都忍不住用見鬼的眼神看著他,兩片薄薄的嘴唇蠕動了幾下,終究還是不敢將質問說出口。
紅衣少年並不在意,笑眯眯地揹著手看向何東。
“既然兄臺不在意,那為何站在這裡?”
“我只是好奇,像何秀才這種,”他不屑地輕笑著,“聲名遠揚的少年才子,被人戳破面具後,會不會像街上的老鼠般,被這些愚民亂棍打死。”
何東並不在意他話語中的百般羞辱,甚至用眼神禁止趙珊替他打抱不平。
他平靜地說:“兄臺便是認定在下指使丫鬟殺害盧家少爺?”
紅衣少年桀桀怪笑一聲,眾人彷彿聞到空氣中彌散開一股濃重的血腥味,心中的小鼓咚咚地敲起來,這可真是邪性。
還好何東溫暖平和的聲音及時傳來,“既然如此,在下有一些問題想要請教,不知兄臺可否賞臉一答。”
“說吧。”
“敢問兄臺,當時在下和在下丫鬟作何打扮?”
“何秀才你穿墨綠暗紋長衫,丫鬟穿黑。”
“敢問兄臺,當時在下發式如何?我那丫鬟呢?”
“你束發,同色暗紋頭巾,倒是你那丫鬟,”他無聊地伸出右手用大拇指摳著食指,“看不出手腳這般麻利。”
“那......”
紅衣少年不耐地打斷何東,“何秀才,莫不是還要問我褲子?在下一心只想看熱鬧,黑不隆冬的誰管你穿什麼。”
“既然看不清楚,兄臺為何肯定說出在下頭巾上面鏽有暗紋?”
紅衣少年一愣,抱手笑道:“原來在這兒等我……”
趙珊實在按捺不住,用不大不小的聲音說道:“不對呀,綁頭發的布就兩指寬,這人開頭說得有鼻子有眼,怎麼說到褲子就看不清楚,這褲子總比頭巾大吧。該不會是盧家請來,故意作偽證搗亂的人。”
“就是……”
“我看也是……”
堂下眾人小聲地議論起來。
趙珊見自己成功挑起群眾輿論,趕緊繼續道:“那日何秀才遊街,穿戴什麼的,大家都在陽光下看得清清楚楚。若他真要做壞事,就不能回家換套衣服,戴上個面具什麼的。還哪兒不好商量,偏偏跑到花樓下面去商量,還讓人聽見,這不是吃飽了撐得慌嗎?”
紅衣少年陰冷地笑著朝她看來,趙珊身子一矮,避過他的視線,跟身旁的大娘瞎扯:“大娘,你說對不對?”
大娘扯高嗓子大喊一聲,“就是,那天何秀才穿什麼大家夥都看到,連老婆子都能說出來。要是那夜誰家裡遭了賊,說看見賊人也穿墨綠長衫,帶墨綠頭巾,莫非何秀才又做了一道賊?”
眾人鬨堂大笑。
趙縣令見堂外聲勢不太受控制,拍著驚堂木,喝道:“肅靜肅靜。”
何東看著面容並沒有絲毫改變,收回視線後漫不經心地打量起左手的紅衣少年,繼續道:“在下還有一問,兄臺可曾看清楚,我家丫鬟是用什麼武器將陸家少爺殺害?又是如何殺害?”
“那矮胖子一刀抹了盧家小子脖子,隨後用刀將他剁成幾塊,那血,”紅衣少年毫不掩飾對血腥場面的喜好,“嘖嘖嘖,噴濺得到處都是,在下也沒想到盧家小子看起來黃皮瘦猴子的還有這麼多血。”
趙珊被他滿不在乎的口氣氣到,大喊:“你怎麼這樣殘忍!普通人看到有人被殺,就算不敢站出來說一聲,也會幾天都緩不過神來,怎麼聽你口氣還享受起來!你還是不是人,有沒有同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