淨城的秋天,來得格外的清爽怡人,少雨,輕風,懶洋洋的太陽。
一大早起來,趙珊按慣例練幾套拳腳,用過早餐後何東替她換藥,歇息片刻便忙著開始往外搬練習射箭所需要的條凳和已經焉了許多的白蘿蔔。
經過一夜酣眠,臨睡前渾身的酸爽滋味統統消失不見,她神清氣爽地站在自家門前,專注地射起箭。
她漸漸摸索到一些感覺,弦上的箭不再像昨日那般不聽使喚地到處亂飛,只是力道還差點兒。不過只要多加練習,終有一日會將這具身體的本能和自己的悟性融彙在一起,成為一個熟練的射手。
何東捧著本《武經射學正宗及指迷集》,坐在隔壁院子,正在仔細地翻閱。
一口氣連射百餘箭,趙珊放下手中的弓,長長吐了一口氣。她眨巴眨巴發花的眼睛,手臂也有些酸。
正好這時何東也放下手中的書,招呼她過去喝茶。
她捧起粗陶大碗,咕嚕咕嚕一口氣連喝了三大碗,這才分出神來,看著何東放在一旁看不到封面的書,逗趣道:“你神神秘秘把封面藏起來幹嘛?莫不是……”
她嘿嘿地笑著,沖著何東擠眉弄眼。
何東從一旁的小碟裡撿了一顆果子,“莫不是什麼?”
“那個那個,”趙珊笑得意味深長,見何東一臉不解,急道:“就是那個呀。”
“那個是哪個?”何東把小碟往趙珊這邊推了推。
趙珊洩氣地從碟子裡拿起一個果子,扔到嘴巴裡胡亂嚼了幾下。
兩人隔著跨越幾千年的代溝,沒辦法交流!
何東見方才還鬼鬼祟祟的小臉一下子變得無精打採,這才猜出她說的不是什麼好東西,沒好氣地揮手讓她繼續練習。
不遠處的竹林邊緣,隱著兩人,清晨時他們便已潛伏在這裡,晨間的露水打濕了他們的外衫,慢慢又被他們的體溫烘幹。
好不容易等到趙珊出來,酉四正想動手,又被酉八按住。
“怎麼了,老八?你看他射箭那樣子,軟噠噠就是個外行。”
“你就不能長點腦子?那是戌五,幫裡出了名的詭計多端!說不定就是示弱這才將辰二矇蔽過去,丟了性命!你是身手有辰二快,還是拳頭比辰二硬?跟他硬來,是找死麼?”
兩人正說著,何東也跟著出來。
酉八拉住酉四,“你看,那兇婆娘也在一旁。我上次跟她打過交道,吃了大虧。”
他眉頭一皺,不解道:“也不知隔壁這家人是什麼來頭,兩女一小男,也沒見和周遭有什麼往來,竟然隱藏著這等高手。”
四隻眼睛一起看向隱在何東附近,貌似在屋子周圍忙忙碌碌,實則眼中閃著精光警惕觀察著四周情形的竹鳶。
酉四沉吟半晌,悄聲道:“那就今晚,我去搞點迷魂藥,我還不信,那婆娘再兇還不睡覺。”
兩人對視一眼,悄然離去。
院子這頭,趙珊終於一箭過去射中白蘿蔔,高興地又蹦又跳,歡快地跑過去,拿起插著羽箭的白蘿蔔,隔著竹籬笆跟何東炫耀,“你看你看。”
何東放下手中的書,嘴角不自覺地微微向上揚起,意識到後又馬上板著臉,訓斥道:“練了這麼久,才射中一次,你這是瞎貓撞上死耗子,還不繼續練習。”
“哦。”趙珊滿腔的熱情被他潑了盆冷水,懨懨地站回去。
何東正想要再跟她多說幾句,突然聽到身後傳來娘親的喚聲。
“娘,我馬上來。”
他幾步走到竹籬笆旁,對趙珊說:“記住方才的手感,我相信你今天能取得很大的進步。”
委屈巴巴的小臉一下子重新煥發出光彩,沒精打採的杏眼頓時燦若星辰,何東心情也跟著虹銷雨霽,一派清明。
他點點頭,看著趙珊恢複了活力,精力充沛地繼續開弓,這才揹著手回屋。
“娘,找我何事?”
“東兒……”房間裡閉著窗,光線透不進來,芸孃的臉色有些發沉。
何東上前扶著她在貴妃榻前坐下,順勢坐在塌旁的圓凳上,“怎麼了,娘?昨夜吹了風受了寒?”邊說著伸手想要去探芸孃的脈。
芸娘縮回擱在小幾上的纖手,苦笑了一聲,“東兒,你去給娘倒碗茶水,娘有話想跟你說。”
何東起身去倒茶。
芸孃的臉半隱在暗處,眼神莫測地看著微彎著腰,替她倒茶的少年,眼角微微紅了一塊。她急忙拿出絹帕點了點,換上笑臉,盈盈地看著朝她緩緩走來的少年。
不知不覺,他已經快要成長一個頂天立地的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