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畫的紅繩恰好被箭頭刺斷,畫卷散開摔落在地。
葉北亭捂著胸口,卻已立起了腰來。
看了一眼地上的畫,剛想俯身去拾,只見沈臨洛已提著長劍朝著他奔了過來,看勢轉瞬即至。
生死只在毫釐之間,葉北亭眉一皺,危急關頭竟遠遠的望了一眼夏清時,忽而下定了決心,轉身便逃。
“別讓他逃了!”夏清時立在馬背上高呼一聲,隨即揚鞭策馬而來。
只是護在葉北亭身後的一眾侍衛皆是他的死侍,待夏清時和沈臨洛料理了這些士兵後,葉北亭早已逃得沒了影子……
夏清時心中惋惜,不過好歹人還活著。
只要人活著,總能再找到他!
無意中一低頭,卻看到了那幅散開的畫卷。
渾身上下一震,便再也移不開眼睛。
畫卷之上是一個抱著嬰孩,坐在庭院灼灼榴花樹下的女人。
嬰孩裹在紅彤彤的錦繡連枝珊瑚的襁褓被中,而那女人正是夏清時的娘親。
雖然夏清時從未見過自己小時候的模樣,不過只一眼,她便知道那嬰孩是她自己。
因為那相同圖案的錦繡連枝珊瑚襁褓被,是夏清時從小用到大的。
畫中正是夏府的庭院,以往的無數個夏日裡,娘親都曾抱著夏清時坐在庭院中那株最大的榴樹下,談天說地。
有時風大,夏夫人便會命人進屋子裡去將那錦繡連枝珊瑚被取來,蓋在夏清時的膝上。
指著被上奇異的連枝珊瑚圖樣,對小小的夏清時說:“這個呀,名叫珊瑚,是海底裡的東西,娘親也未曾親眼見過。不過在娘親小時候曾在江邊聽那從海邊溯流而上的人講起過。”
說完,點一點夏清時的額頭:“懷著阿時時,娘總是想起大海,想象著海水的模樣,世上的萬千河流自開啟始流淌便已被定好了方向,只得一刻不停的奔向大海,只有大海是波瀾廣闊,自由自在的,於是娘阿便繡下了這珊瑚,只願我的阿時如那大海一般。”
那時候的夏清時已懂了些常理,撲閃著烏溜溜的眸子,指著不遠處,從重重屋簷縫隙中微微露頭的雲帶山道:“老夫子說,山的那頭便是海,等阿時長大了,便帶娘親去山那頭看海!”
夏夫人便掩嘴笑起來,用自己光潔的額頭,抵著懷中女兒嫩生生的額頭,眸光對著眸光,柔聲道:“吶,阿時眼睛裡就有海,娘親此刻便已看到了,哪用等以後?”
“真的嗎?”夏清時眼睛一亮,小胳膊小腿手舞足蹈的一下子從夏夫人懷中蹦出來,直沖進屋中,讓喜兒拿了銅鏡來,沖著鏡子左看右看,卻始終看不到哪裡有海……
直到長大後,夏清時才知道,山的那頭還是山,海在更遙遠的地方。
而自己的娘親,實在活得太短,終其一生也沒能看到大海。
那張錦繡連枝珊瑚的襁褓被,因是娘親孕中一針一線親手繡成的,雖每年夏府皆添置了新的被子,那襁褓被卻一直留在夏清時身邊。
……
沈臨洛見夏清時久久的望著眼前的畫卷,坐在馬上一動不動。
再看畫捲上那人的模樣,依稀便是夏夫人。
沈臨洛曾在宮宴上有幸見過夏夫人一面,只是他也沒有想到,夏夫人的畫像竟會從葉北亭的懷中掉落出來。
這事實在太過蹊蹺。
忽然便聽耳邊,夏清時定定出言道:“一定要再找到他!”
沈臨洛撿起畫卷來,翻身上馬,將夏清時護在身前,語氣堅決的應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