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姨按了按胸口,剛剛發生的事,此時仍栩栩地顯現在眼前。
“是窗戶,我分明見到箬闌閣朝向闌池的那扇窗戶正在搖搖晃動,似乎是有人剛剛從那裡逃開一般,因走得匆忙,帶動了窗扉不停搖晃……”
“窗戶?”夏清時下意識的伸手撫住頭頂細長碧綠,因晚風而顫動的石榴葉,“也許是風。”
“不會。”馮姨毫不遲疑的搖頭,“箬闌閣的那扇窗是琉璃面的,一般的風根本吹不動,不過,之所以讓我起疑的是,那面窗正對著闌池,若真是兇手從那逃竄出去,難不成是游水逃走的?”
“馮姨說得沒錯。”侯在一旁,先前被馮姨訓斥的一個姑娘忍不住出了聲。
“哦?你是?”夏清時側頭看向她。
那姑娘一身雨過天青色,額間點了枚櫻色的花鈿,鬆鬆的挽了個流雲髻,看起來年紀不大,卻生得如同剛出水的風荷。
“奴婢名叫凝珠。”那姑娘上前一步,站到了夏清時跟前來,“是跟在禾公公身後奔過去的幾人之一。”
說完她頓了頓,面露猶疑的看向夏清時。
夏清時見狀只得出聲追問:“你看到了什麼?”
“奴婢……奴婢也看到了窗戶的晃動,而在窗戶晃動之前……”凝珠眼皮一跳,倒吸了一口涼氣,“似乎是有個人影從窗外一閃而過。”
“人影?”馮姨吃了一驚。
凝珠點了點頭:“禾公公奔過去之時,奴婢正跟在其後,公公一腳踹開了房門,我剛好看見一個人影從那半開的窗前掠過,因退得匆忙,帶得窗扉不停的晃動。”
“那你怎麼當時不說,窗外便是闌池,我們這麼多人圍過去,還怕那兇手跑了不成?”馮姨急到。
凝珠嚇了一跳,也慌起來:“當時……當時我並不知道煙姐姐已經死了,再說……再說她光著身子躺在床上,又有人從窗跳走,我還以為……還以為她在……怎麼敢多看。當時我便背過身去退了出來,直到聽旁人說煙姐姐竟已經死了,才知道剛剛看到那人多半便是兇手,只是那時已經遲了,也沒人再來問我……”
夏清時撫了撫凝珠顫抖的肩,柔聲道:“這不怪你,此刻說出來也不遲。”
緊接著問她們幾個:“你們最後見到煙綺羅是什麼時候?”
馮姨回道:“昨日傍晚排演,她來了的。雖然不過一盞茶的功夫,便嚷嚷著日頭太大,怕曬黑了又回了屋,不過那時她還在的。”
夏清時點了點頭,看來煙綺羅是在昨日傍晚排演離開後,到今日正午屍體被發現期間遇害的。
“今日早上她也還在的。”凝珠看了眼夏清時,“昨日半夜,我睡不著,閑來無事,便在庭院裡隨意走走……正好看到煙綺羅坐在窗前……”
箬闌閣南北通透,一面窗朝著闌池,另一面朝著庭院,斜對面剛好便是凝珠的房間。
“閑來無事隨意走走?我看你是通宵排演練舞吧?”先前被馮姨訓斥的另一名瘦小纖細的小姑娘若有似無的飛嘲出來一句。
凝珠下巴一揚:“對,我確實是練舞排演了一整個晚上,中秋宴露臉的機會誰都想要,我想要,我便日夜練習以爭取,總比你明明心裡頭想要,表面卻裝作不在意,不僅不練習,反倒眼紅別人比你努力,有底氣得多。”
瘦小的姑娘被凝珠噎得漲紅了臉。
凝珠接著道:“我在庭院裡練了一整晚,看著箬闌閣裡的燭光亮了一整晚,煙綺羅便坐在窗前,一直到東方既白,才息滅了燭火。”
如此說來,煙綺羅的遇害時辰便縮短到了今日短短的一個上午。
“今日上午只有那稚兒一人未來……”那瘦小的姑娘覷了一眼馮姨,怯生生的說到。
馮姨瞪向她:“翠濃,少言慎行,你不懂得嗎?”
翠濃頭一低,被唬得不敢再多說,卻終是忍不住又嘀咕了一句:“也只有稚兒前日裡剛剛與煙綺羅起過爭執……”
“翠濃!”馮姨喝到。
這下嚇得翠濃直接退後了兩步,原本瘦弱的身子更是禁不住微微顫動起來。
凝珠看不過去,頂回去道:“你不就是看稚兒舞跳得比你好,排在你前頭嗎?什麼髒水便都往她身上潑,好讓她退下來了,換你上去?”
馮姨見翠濃被凝注連刺兩回,再也按耐不住又要爭辯,厲聲阻止:“看來剛剛是教訓得輕了,你們兩個丫頭愣是一點記性沒長!”
夏清時自然知道稚兒無辜,今日上午,她自己便於稚兒一直在一起,除非稚兒會分身之術,否則定不是兇手。
不過,聽見翠濃嘀咕的有關煙綺羅的事,夏清時一點蛛絲馬跡也不願錯過,上前一步,走到翠濃跟前去:“你說稚兒曾與煙綺羅起過爭執?”
翠濃膽怯的看了看馮姨,嘴角動了動,想說什麼,又生生的咽進了肚子裡去。
夏清時見狀,只得先安撫她:“別怕,將事實說出來便是,有我在,沒人敢兇你。”
說完若有似無的掃了馮姨一眼,馮姨自知方才出言不妥,趕緊躬身肅然地立於一旁,不再多言。
翠濃這才大著膽子,開口道:“皆是因那一碟蜜絲玫瑰餅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