淒厲的嘶吼戛然而止。
長槍貫穿了神之子,把它釘死在寒冷無人的荒原上,也貫穿了這個滿目瘡痍的時代,將它打得粉碎。
可沒有讚歌,沒有歡呼,也沒有榮譽。
有的,大概僅僅是一片安靜的埋骨地。
金黃的血液流出,不多,但順著槍尖滲入大地之中,很快就再也不見蹤影。
利維坦的上半身已經化作了人身,耀眼的金色長髮好像在昭示著他高貴的神性,但下半身依舊是一灘汙濁的觸手與黑泥,留存著他的本質。
他距離成為“神”只差了一秒...不,半秒鐘,只需要半秒,他就再也無法被這樣殺死…那個時候,利維坦才是名副其實的神之子。
可是他等不到了,因為有個人把他殺死了。
在最後那一刻。
她從天空隕落,摔在地面上,失色的鮮血從她的口中溢位,她艱難地偏過頭,看向已從遠處趕來的可露希爾和彼得。
他們的身上和來時並無分別。
“它死了。”
銀髮少女痛苦的蜷曲著失去溫度的身體,嘴裡輕吐出一個令人欣喜若狂的事實。
可是沒有人笑。
彼得面無多餘的表情,可露希爾則露出了悲哀的神色,而她輕嘆一聲,看見了阿特拉斯存於人世間最後的憑證。
“挺好的,不是嗎?笑出來,各位。”
她的思緒紛飛,想到了很多。
“因我們開始的最後又被我們親手結束,這真是一個不錯的結局啊。”
她的銀眸暗淡下去,卻沒有淚流出,她的淚早已在二十一年前就流乾了。
“可露希爾,我有個小小的願望。”
銀髮的女孩像是想到了什麼,她訴求的看向可露希爾,那張曾經只刻著獰笑和憤怒的臉上露出了懇求。
“別擔心,說吧。”
可露希爾蹲下身子,用手撫摸著她的比寒冰還冷的臉頰。
“我還沒看過這個世界...咳咳,待會兒把我給燒了,從謝拉格的聖山頂上撒下去...”
她明明在微笑,可聲音卻忍不住的哽咽。
“我們已經失去太多了,太多太多...”
她攥緊拳頭,喉嚨中發出近似野獸的低吼,掙扎著從地面站起,然後摔倒,跪在了地上。
“太多了…”
晶瑩剔透的淚珠從她的眼中滑出,倒映著天空之中紛飛飄落的雪花,是那樣的純粹,那樣冷,那樣的令人悲哀。
雪落在她的手背上,落在那半片黯淡的金色羽翼上,卻沒有消融,只是堆積起來。
她撕碎臉上那些虛偽的假笑與滿足,怒火不僅沒有消退,反而更勝往昔,她揚起拳頭,用盡一切力量砸在開裂的地面上。
地面沒有絲毫動搖,但是她的拳頭已經破爛不堪,森白的骨骼暴露在寒冬之下,銀髮無力的垂落在她的耳畔,在嘲笑她的可笑。
“為什麼啊?”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女孩兒用冰冷的雙手捂住冰冷麵頰,想要把熱淚塞回眼眶,她憤怒地質問著,朝著她自己,朝著已死的利維坦,朝著這個該死的世界。
“阿特拉斯才二十六!我剝奪了她十一年的生活,剝奪了她整個青春,她不應該死在這裡,死在無人問津的...該死,該死!你他嗎的為什麼不活下去!”
她回想起了十一年前那個初著重甲的女孩,在夕陽與天空的見證下,向她單膝跪下,為這個世界,為她,獻出了全部的力量與忠誠,而當時她對阿特拉斯作出了數個承諾。
但直到現在也只是在剛剛完成了一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