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前一天下午,自習課上,老天爺一時興起犯了煙癮,吞雲吐霧起來。豆大的雨珠下得酣暢淋漓,教室裡一片叫好聲,六十幾位同志被迫攢起的熱氣終於被涼爽的風吹個乾淨。
天色不一會兒就暗了下來,雷電交加中,吳桂桂承認那些唯恐天下不亂期待停電的人裡有她一個,不過希望渺茫,在電工師傅加持下新加固的電線杆子的實力不容小覷……
然後吳桂桂聽見各班莫名的騷動,傅雪看著窗外滿地的葉子發了會兒呆,然後突然想起來一件很重要的事,“我去,思源,桂桂,咱們宿舍好像沒有關窗戶的傳統啊!”
吳桂桂“……”
她心裡一驚,探頭看了一眼窗外各班正火急火燎往宿舍趕著的女同學,忘了這件事了!最慘的是,她想起來蘇婷今兒中午還在外面曬被子。禍不單行,蘇婷的床位正在靠窗的位置……
恰逢吳桂桂今天宿舍值日,她拿了宿舍鑰匙。
“吳桂桂,”蘇婷神色焦急地喊了她一聲。
然後吳桂桂攜著眾人要求把自己的衣服收回去的願望自覺帶著鑰匙跟蘇婷一起回宿舍了。
教室裡沒人帶傘,她們也顧不上了,兩人是一路小跑著淋過去的。
宿舍樓平時定點開燈,定點熄燈。這場突如其來的大雨讓天空捲了一層濃重的水墨,樓道里早早就昏暗無比,兩個人沒帶手電,是挨著牆邊過的。
其他來宿舍收衣服的女生早早就回去了,宿舍樓道里除了她倆就沒什麼人。外面突然的一聲驚雷隔著窗戶把樓道里照成了白晝,吳桂桂抖了一下,她怕雷,但和身邊瑟瑟發抖不敢前進的蘇婷相比,她就是一個可靠的守衛者了。
“桂桂,你不怕嗎?”
“只要有人比我還怕,我就不怕了。”吳桂桂扯著蘇婷的手藉著雷電助力的幾絲明亮的光線快步向前走了幾步,沒有雷聲的時候,她們就先踢踢臺階再往前走。
黑暗的環境下,她想到了自己那次被板凳撞住抓住陸楊頭髮那一次,陸楊也算脾氣不錯的了,她想著,要是自己睡覺被被人那樣作弄,當然她不是有意的。她一定會控制不住以牙還牙的,雖然在大多數人看來,吳桂桂是個極為溫順的小姑娘,但物極必反的,她對睡覺好像有很大的執念,被別人打擾,她的神識還未清醒,最本能的就是牴觸和憤怒。
有次田思源叫她起床,那次叫起床服務其實有開玩笑的成分,田思源一屁股坐在她吱吱呀呀的床上,然後用了點兒力道反覆揉搓了吳桂桂沒有幾兩肉的臉。
據田思源口述,吳桂桂當時把她壓在懷裡,她推了半天,吳桂桂半醒不醒地皺著眉,沒準備放手。田思源以為這個近似熊抱的姿態就是結果,然後她被一腳踹到了地上,所幸吳桂桂同志住的是下鋪,代價不是太大。
兩人還因此生了場悶氣,田思源生氣因為她覺得吳桂桂踢得太狠,但事後卻完全不記得,無形甩鍋,她的屁股卻不怎麼好受;吳桂桂生氣的原因就簡單多了,沒有睡到好覺是其次,重點是田思源對她都做了什麼,好吧,還是睡覺被打擾。
在某一天的宿舍笑話聚集大會上,兩人一不小心接了同一個梗,然後看了對方一眼,悄咪咪地關係複合了……
吳桂桂再想起陸楊被擾事件的前前後後,盤結在心底的懼意已經消散得差不多了,剩下的大概就是打完就跑的刺激?
“吳桂桂!”在蘇婷緊跟在吳桂桂後面邁小碎步的時候,她突然聽見吳桂桂笑出了聲,心裡一毛,喊出了聲。
“啊?”
“你笑什麼?你再笑一會兒我被子就被糟蹋了!”蘇婷本來一臉緊張,但笑聲是會傳染的,她聲音打著顫,卻情不自禁地笑出聲,而後只能憤怒且無奈地拍著吳桂桂的肩膀催她快走。
吳桂桂開了宿舍門,一腳就踩進了水坑裡?她往前走了幾步,覺得宿舍可能有被淹的嫌疑。
蘇婷的被子是她媽媽提前準備好的厚被子,本來是鎖在櫃子裡的,今天她心血來潮曬了個被子,但沒辦法,不得老天眷顧。她的被子在隱隱的光線下像被白水泡發的大饅頭,吳桂桂上前摸了摸,真的挺慘的。四樓晾衣服的地方,只有窗外扯著的一根線,因為不太牢固,所以被子這種大型物件總是晾一半留一半,現在留的那一半在窗戶臺子上搭著還淌著水流進了床底,然後慢慢地,匯成了小水塘……
蘇婷問了一句“桂桂,這被子,我還要嗎?”
吳桂桂想說她也不知道。
兩人齊力把沉重的被子拉了回來,還得小心不要把水濺到床鋪上。
窗戶關上後,她們先是給被子尋了個好去處,神聖潔白的洗手檯正在對面等著它。兩人回宿舍把積的水先掃乾淨,然後再說要不要給被子進行人工甩乾的困難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