響午時分,楊璉帶著三十多名禁衛軍士兵,此外劉正帶著五百精壯士兵,朝著西門趕去。一路上,二十多輛馬車連綿不絕,吸引了很多百姓的注意,他們議論紛紛,這是發生了什麼士兵?
小道訊息無疑是傳播的最快的,很快,不少百姓都知道了,這是剛來的順天節度使,拿著賑糧去接濟城外的百姓。對此,有人頗有微言,城中照樣饑民遍地,節度使為何不先賑濟城內的災民?再說了,據說城外的災民,多半是漢國人來的。楚州作為前線,與中原朝廷瓜葛太多,彼此都有仇恨,很多百姓因此不滿。
不過,也有知道西門外發生的事情的百姓,當即便反駁了。城外的災民雖然是漢國人,但畢竟也是人。再說,他們氣勢洶洶,說要圍攻楚州。若是讓他們打破城池,那楚州城的百姓,可就慘了。
這人話一出,頓時有人又反駁,那些災民,多半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又餓得沒有了力氣,怎麼可能攻打楚州城?劉刺史雖說治政不成,但楚州身為前線,也是有不少精兵,若是連這群災民都擋不住,何以保家衛國?
百姓們各自說著,誰也不能說服誰,這個時候,一名手中拎著鑼鼓計程車兵一邊走,一邊敲打著鑼鼓,大聲喊道:“諸位鄉親,以坊為單位,通知各戶領取賑糧,若有不明,可去官府看告示。”
士兵大聲說著,重複了幾遍之後,很快就消失了,去下一個坊宣傳去了。
百姓們先是愕然,旋即大喜,官府終於放糧了,有了糧食,全家老小勒褲腰帶,就算不能吃好吃飽,至少也不會餓死人了。在亂世中,百姓的要求倒也不高。生存是最基本的要求,若是滿足了這一點,百姓們也就滿意了。
不過,還是有人反對,劉彥貞是什麼貨色,大夥兒都知道。如今雖說來了個什麼節度使,恐怕也是一丘之貉,貼出告示,無非是想要安定民心,理由嘛,很簡單,城外的災民就要攻城了,若不能穩定內部,這楚州城恐怕就要落入災民之手。那時候,這些個達官貴人,什麼節度使,什麼刺史,都會成為階下之囚。
不過很快又有訊息傳來,說是有人見過那節度使,還賞賜了一大麻袋,至少有百斤重的糧食給百姓,聽到這個訊息,有的人羨慕,足足一百斤的糧食,分到每個人的手上也有二十多斤的樣子,足夠一家老小吃上幾天了。有人羨慕,自然也有人不信,畢竟他們沒有看見。
眾說紛紜中,楊璉一行已經到了西城門,登上城頭一看,百姓果然離城有五百多步的樣子,城下只有十幾名壯漢站在那裡,焦急地等待著。楊璉一眼就看見戴禮在其中。戴禮看見楊璉,忙奔了上來,在城頭下招手。
楊璉點點頭,這個戴禮還算講信用。
“戴禮,人都安排好了嗎?”楊璉高聲問道。
“都安排好了。”戴禮回答。
楊璉揮揮手,士兵們開啟城門,放下吊橋,先是十幾名全副武裝計程車兵走了出去,緊接著士兵將糧食運輸了出去,一溜煙在城外擺開。楊璉又調集了三百多名弓弩手站在城牆上,一旦情況有變,城下計程車兵便立刻拋棄糧食,進入城內。
不過,楊璉預想的情況並沒有發生,在戴禮的協助下,城外的災民有條不紊地領取災糧,只用了一個半個時辰,所有災糧全部發完,災民們感恩戴德,幾名為首之人在城下連連鞠躬,向楊璉等人表示感謝。災民退下之後,楊璉依舊站在城頭,凝視著遠方的災民。
林仁肇慢慢踱步,走了過來,道:“楊節度,今日的事情,還算順利。”
“就是太順利了,反而讓人覺得有問題。”楊璉伸出手,指著城外,“什麼時候,百姓有了這麼強的組織能力?恐怕就算是一般的軍隊,也不能做到這個地步。”
林仁肇點頭,表示贊同,軍隊,尤其是潰敗的軍隊根本沒有紀律可言,而這些災民,情況並不比潰兵好,可是偏偏他們做到了,在領取糧食的時候,沒有人貪心,更沒有人見了糧食心生歹意。要知道,當年神武軍在馮延巳的帶領下,趕往蘇州騷擾錢文奉,當時神武軍受襲,軍心渙散,敗兵同樣做出搶劫百姓,甚至殺害百姓的事情來。
訓練有素計程車兵都如此,這些百姓怎麼會有如此強的執行能力?
“毫無疑問,百姓之中,有人在暗中操控,一定要想辦法找出幕後主使者,不然隨時可能會鬧出事情來。”楊璉說道,而且他更擔心的是,幕後主使者不知道有什麼陰謀。敵人並不可怕,可怕的是不知道敵人是誰,不知道他要做什麼。
林仁肇道:“楊節度,不如派人潛入災民之中。”
“恐怕不成,這些災民多半是以寨子為單位,彼此都很水,想要打入他們的內部,並不容易,一個不小心,就會被查出來,反而會打草驚蛇。”楊璉搖頭,他雖然知道有人使壞,但楊璉並不想表現出來。
林仁肇想了想,道:“如此一來,只能靜觀其變了。”
“也不然,那個戴禮是個關鍵人物,先暗中打探他的訊息,再做計較。”楊璉吩咐。
林仁肇點頭,如今看來,也只能這麼做了。
災民領取了糧食之後,紛紛埋鍋造飯,領取的糧食雖然不多,每個寨子先是領取,然後發放到每家每戶,人均不過二兩米,勉強溫飽而已。不過有了糧食,就沒有餓死的危險,百姓們也就有了活下去的可能。
淘了米,就著野菜開始煮飯。很快,城外就飄蕩著米飯的香味。有節約的,煮起了米粥,這樣能夠多吃幾頓,人也不會太餓。米粥裡加了些樹葉、野菜,看起來分量更足。
楊璉遠遠地,甚至能聞到米飯的香味,在城牆上凝視了半響,楊璉這才離開了。回到船上,張綺櫟已經做好了飯菜,楊璉叫了符金盞、張綺櫟、林仁肇一起吃飯。林仁肇有些不願,在他內心,已經奉楊璉為主,而符金盞,便是主母,同桌吃飯,讓他有些躊躇。
張綺櫟倒是滿心歡喜,她出身並不高貴,因此沒有這麼多講究,倒是符金盞略略猶豫,但還是答應了。
幾人頗有些沉悶地吃了午飯,張綺櫟起身,將碗筷收拾了。符金盞帶著的侍女忙上前搶過碗筷,不讓她做這等粗活。
楊璉吃了飯,站在甲板上,看著空蕩蕩的碼頭,忍不住嘆息了一聲,楚州乃是南北交通樞紐,想不到一場水災,竟然這般落魄,悽涼到如此地步,重建楚州迫在眉睫,而關鍵,就在百姓身上。
楊璉正想著的時候,符金盞緩步走了過來,問道:“楊公子,今日的事情,辦得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