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弢停步。“無妨,我這趟回來,就是為了尋高將軍敘話的。”
兩旁刀斧相向,他面帶笑容,雙目望著轅門前的高胤,大步向前,走了過去,向高胤見禮,笑道:“久未謀面,高將軍一向可好?”
高胤神色放緩,還禮道:“承蒙記掛。不知蔣長史來此,有何貴幹?”
“為的便是長安之局。不知將軍可否容我入內細說?”
高胤瞥了眼一旁盯著自己如臨大敵的高桓,臉上露出笑容,避身邀他入內,道:“求之不得。蔣長史請!”
蔣弢被高胤帶入轅門,一路入內,見雖有水淹,但整個軍營,忙而不亂,軍容整齊,滿口稱贊。
高胤不語,領他入了自己的大帳,兩人坐定,便開門見山,將自己的疑問和來意說明。
“蔣長史,大司馬之舉引來朝廷猜忌,我亦未能得見大司馬之面,不敢妄下論斷。敢問長史,你若是我,今日處我位置,你當如何行動?”
蔣弢道:“我特意趕回長安,為的,就是代大司馬向高將軍說明情況。將軍只知大司馬為將夫人帶離建康,以下犯上,罪不可赦,但將軍可知,倘若不是大司馬預先防備,如今夫人已被太後扣在建康做了人質?”
高胤一愣:“什麼?此事當真?”
蔣弢盯著高胤,微微一笑。
“將軍,你是真的對朝廷局面分毫不知,還是分明有所覺察,卻不願深想下去?”
高胤目光微微一動,蹙了蹙眉,彷彿想開口,終究還是沒說什麼。
蔣弢繼續道:“功高震主,大司馬如何不知?當初若不是為了高相公之言,他又豈會留在建康主政?不在其位,自然不謀其政。但既受下了高相公之託,身居廟堂高位,若一味只為保全自己,屍位素餐,則與罪人又有何異?”
高胤沉默著。
“大司馬以寒門起,功勳卓絕,本就惹人側目,推行新政,又損劉惠等人之利,這些人恨他入骨,群起而攻之,乃人之常情。但新政利國利民,效果亦立竿見影,太後卻也忌憚大司馬,乃至在他領兵禦敵之時,欲將夫人扣下作人質。太後此舉,目的何在?更不用說,分明是慕容替挑釁在先,長安三番四次進表自辯,為何太後執意不聽?當初高相公既擇將軍為高氏家主,將軍心胸、眼界,自然遠勝旁人。這背後蹊蹺,將軍難道參詳不透?”
“想當初建康內亂,岌岌可危,大司馬擁兵在外,無人能制。他若有心於此,當時出動,何人能與他爭鋒?當時不動,卻要擇如今這個內外交困之機發難朝廷。”
“高將軍,容我亦問一聲,倘若你是大司馬,你會行如此貿然之舉?”
高胤面露遲疑之色,慢慢閉目,彷彿陷入了凝思。
蔣弢道:“高將軍若覺我方才所言有些道理,煩將此地所見,轉給朝廷,退兵百裡,等大司馬打完這一仗,自然會向朝廷做個交代。否則,自己人打自己人,便宜了鮮卑兒,正中人下懷。”
高胤忽然睜眼,點頭道:“你所言不錯。外敵當前,不宜內戰。我等他便是。到時是非曲直,我再和他當面論清!”
蔣弢見他答應了,目露微微喜色,向他鄭重道謝。
高胤立刻召來副將,將自己的決定說了一遍。
能不用打長安,將士自然也是高興。命令很快下達。
營帳今早原本就要搬遷,軍士已是有所準備,得令後,依次拔營,列隊撤離。
高桓聽得高胤答應暫時退兵,雖對他還是有些不滿,但還是找了過去,向他道謝,說道:“方才我態度不好,冒犯了兄長,我給兄長賠禮。但一碼歸一碼,我還是那句話,姐夫沒錯!大兄你隨波逐流,在建康久了,連是非對錯,都不肯去分了!”
高胤也是無奈,搖了搖頭,正要問他李穆在關外的戰況,聽到轅門之外,再次起了一陣嘈雜聲。
這一次的動靜,比之方才要大了許多。陣陣馬嘶,中間夾雜著高聲喧嘩。
高胤沖著朝自己匆匆奔來的一個士兵喝道:“外頭又出了何事?”
“何人下的令!竟敢違抗朝廷旨意!”
伴著一道洪亮的斥問之聲,高胤和高桓齊齊轉頭,見高允在身後一群士兵的簇擁之下,正從轅門方向,大步流星地朝裡而來。
兩人楞了一下,對望一眼,急忙迎了上去,向高允見禮。
“叔父,你不在吳興,怎來了這裡?”高桓脫口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