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雍容臉一陣紅一陣白:“伯父如此諄諄教誨,侄女便是再冥頑,也不敢不上心。”
高嶠道:“你記住這話就好。有李穆在,外敵你便不用擔心。你照名單用人,實行減稅,叫百姓休養生息,就算災年,也不至於有大的亂子。”
“伯父的教誨,侄女必定牢記在心。請伯父放心。”高雍容流淚道。
高嶠道:“我言盡於此,我這裡也無事了。你回宮吧。”
高雍容朝他叩了一個頭,擦去面上的淚痕,慢慢地從地上爬了起來,開門,走了出去。
……
洛神方才領著幼帝退出父親的書房,才出來,便有幾個宮人上來服侍。她在邊上伴著,等了良久,終於見到高雍容出來,急忙迎上,見她眼睛微微浮腫,似乎帶了點哭過的痕跡,臉上卻笑容依舊,壓下心中疑慮,自然不會多問半句。
送走了高雍容和幼帝一行人,洛神心中懷著疑慮,匆匆回到父親的書房,看見他還坐在方榻中央,閉著雙目,一動不動,猶如入定,臉色泛著灰白的顏色,瞧著有些嚇人,不禁擔心不已,一時也顧不上問別的,問道:“阿耶,你怎的了?可是身體不舒服?”
高嶠慢慢地睜開眼睛。
洛神看見他眼底透出一片血絲,愈發擔心,急忙上前扶他,說道:“阿耶,你若是累了,女兒送你回房,你早些歇息吧……”
高嶠微微一笑,順著洛神的攙扶,從榻上起了身,啞聲道:“你莫擔心,阿耶無妨……”
一句話還沒說完,洛神見他面露痛苦之色,身體微微前傾,口中竟嘔出了一口血。
“阿耶!”
洛神大驚失色,一邊用力攙住站立不穩的父親,一邊轉頭向外,高聲喚人。
門被人一把推開,李穆快步而入,一把扶住了高嶠。
高嶠定了定神,慢慢地推開了李穆的手,站直身體,吩咐聞聲奔來的高七:“召集族人,三日後,到高氏宗祠齊聚,我有話要說。”
……
父親歇了幾天,精神看著終於好了些。
洛神私下悄悄問太醫,太醫說高相公的嘔血之症,是肝失疏洩,氣機鬱滯所致,只要放寬心懷,慢慢調養,身體便能恢複。
洛神這才稍稍放了些心。
當天,高家那些留在京師裡的排得上輩分的宗族中人,總計不下數十人,全部聚齊到了祠堂之中。
高允、高胤和高桓等人都來了。
高嶠先將高允單獨召入書房,和他私談了片刻。洛神在外,隱隱聽到了幾句父親和叔父的說話之聲。
父親在向叔父解釋為何自己要將家主之位託給高胤。叔父似乎表達了理解。片刻後,他二人出來,洛神看到叔父微微低頭,眼角似乎有些泛紅,一語不發,隨父親朝前而去。
按照時人的慣例,大家族的上一代家主,只有死去,方可將家主之位轉個下一繼任之人。
高嶠當眾宣佈,自己往後不在之時,高氏家主由高胤代為掌管。又因高允輩分高,有資歷,叫高胤遇事若是不決,多和高允商議。
高胤是高嶠早已擇定的下一任高氏家主,高家出了如今這樣的變故,高嶠心灰意冷,往後可能離開京師,雲遊天下,這個訊息,高氏族人早已暗中相互傳告,此刻聽到他如此宣佈,倒也沒有引發多少的震驚。
眾人低聲相互議論了片刻,有向高胤道喜的,有向高嶠打聽他日後去向的,自然,其中也有不少人,向高允暗暗投去異樣的目光。
高胤力辭不成,跪謝過高嶠,起身來到高允的面前,恭恭敬敬地向他見禮,說往後還需他多多相幫。
高允哈哈大笑,握住高胤的胳膊,拍了一拍,無不應承。一時之間,祠堂裡氣氛融洽,一片歡聲笑語。
當晚,高府舉行家宴,李穆和洛神一道出席。席間,眾人爭相向李穆敬酒,李穆來者不拒,宴畢微醺,洛神送他回房。
兩人進屋還沒片刻,外頭僕婦來喚,說大家叫小娘子去書房,有話要說。
洛神正在幫李穆解衣,忽聽父親單獨召自己,不禁疑慮,停了手,看向李穆。
李穆輕輕握了握她的手,道:“你去吧,莫讓岳父等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