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胤和陸柬之分別領著兩支守軍,在天師教攻往曲阿的路上,設下犄角之勢,加以狙擊,將天師教眾擋在半途。
狙擊的戰鬥,還在進行得如火如荼,滿城上下,卻已是陷入了巨大的恐慌。
風聞,這十數萬的教兵是由教首吳倉親自率領而來的,吳倉一旦唸咒,個個刀槍不入。
不止是棲身在此的民眾被這個訊息攪得驚恐萬分,那些跟隨著的大臣,亦是惶恐不安,不少人紛紛勸說帝後趁著教兵還沒到來,先行避難。
劉惠稱,當初之所以來此,是憑借了句容、毗陵和此地構成的三角防線,以為牢不可破。如今防線既破,此地便也岌岌可危,何況守兵數量,遠遠不及天師教的亂兵,雖有高胤和陸柬之正在抵禦,但恐怕是守不了多久的。附近百裡之處,便是雲縣,雲縣靠海,海邊大小島嶼,星羅棋佈,他早年做過此地縣令,知道地形,不如盡快悄悄出城,奔往雲縣,登上島嶼藏起,才是最安全的法子。
他願領兵,保護帝後出行,去往海島。
這個提議遭到了留在城中的馮衛的反對,認為海上毫無憑靠,且路上極其危險,那些天師教兵無孔不入,隨時可能會被追蹤襲擊,不如就守在城中,將訊息盡快報給高相公,料他得知之後,必會有所安排。
劉惠當時冷笑,道荊州叛軍來勢洶洶,高相公如今只怕也是自身難保,等他來救,這裡的城池,說不定早已被破。還不如趁著高胤和陸柬之還能守得住,有路可走,先行離開。萬一遲了,被包圍了,到時想走,也沒機會。
皇帝被他一番話說得恐懼不已,當即下定決心離開。當天晚上,換了普通衣裳,帶著皇後太子,在一眾官員的隨護之下,趁著夜色,悄悄地丟下滿城之人,棄城出逃。
卻沒有想到,才出去不過數十裡地,半路之上,迎面竟遇到了數千應召正趕往曲阿加入作戰的天師教弟子。
皇帝嚇得從馬車裡掉了下去。
一陣廝殺,劉惠抵擋不住,只能護著帝後和一眾官員逃入了附近山中,苦苦熬到半夜,終於等到了聞訊帶著救兵趕來的高胤。
高胤殺出了一條血路,卻因天黑混亂,不幸中了天師教弟子所發的一枚毒簇,強撐著護送當時已經面無人色的皇帝回到城中,毒氣攻心,人便倒了下去。
守城之任,全部壓到了陸柬之的身上。面對周圍越聚越多的天師教亂兵,被迫撤軍回了城中,憑借城牆,開始抵禦。
曲阿變成了一座圍城。
圍城也進入了第四天。
吳倉每次發動攻城之前,必會做法念咒,又給以天命為由擇選出來充當先鋒的教眾發放神丸。
這些吃了神丸的弟子,短短時間之內,就會變得毫不怕死,戰鬥力極其驚人。
陸柬之率領士兵堅守城頭,打退了來自於天師教的一次又一次的瘋狂的進攻。
這日傍晚,殘陽如血,照紅了城外那片地勢平緩的廣袤的丘陵和田野。
陸柬之帶領守軍,已經在城頭接連守了整整一天。
吳倉似乎也急躁了起來,從清早起,天師教的攻勢,便如同潮水,一波接著一波,沒有片刻的停息。
一波被驅著攻城的弟子死光了,很快,就會有第二波頂替上來。
第二波死了,第三波轉眼又至。漫山遍野,無窮無盡,看不到終結的任何希望。
而城頭上的守軍,這些只是平凡血肉之軀的戰士,憑著一口血氣,堅守到了這一刻,已是快要到了極限。
但卻沒有人後退。
從陸柬之開始,到最普通的負責搬運擂石的小兵,所有的人,都殺紅了眼。
只要沒有倒下,就沒有人後退一步。
昏迷了幾日,今早才剛蘇醒的高胤,也登上了城頭,和身邊計程車兵一道,揮刀,殺了一個又一個的爬上牆頭的天師教兵。
就連城中那些原本懼怕萬分的民眾,也終於被這宛如末日降臨般的悲壯的守城之戰給感染了,不再懼怕,吶喊著,紛紛湧上城頭,和士兵一道作戰。
數丈高的城牆之下,一天下來,屍體堆積如山,已經漸漸快要和城頭齊平了。
又一波教眾,在殺聲中,踩著疊屍上牆,蜂擁蟻聚,城頭上的人,用手中的刀、劍、石頭,所有能夠拿的到的武器,砸向密密麻麻不斷往上冒的一個又一個的黑色頭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