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況楊宣那支人馬,快則一兩天內,慢也最多不過三四日便就打來了,到時便和許泌合軍。”
“原本朝廷這些兵馬,想要應對就已不易,何況如今出了如此意外,還要拆分開來?”
他閉了閉目,複睜眸,視線從面前這一張張多年前起便追隨在自己身邊東徵西戰的家將的熟悉的臉孔之上掠過,眼底,隱隱地現出一層閃爍著的水光。
“你們都是跟隨我多年的人了。此次想必天意如此,你們也不必再為此城枉送性命了。全部聽我的令,立刻收攏各自人馬,盡快動身!”
“末將遵命!”
眾人紛紛從地上起來。有暗暗擦眼的,有神色嚴峻,議論著撤退法子的。
便在此時,突然,營房之外,那條通往南郊方向的道路的盡頭,彷彿隱隱傳來了一陣異樣的響動。
那動靜由遠及近,起先猶如極遠之境的一道平地悶雷,若有似無,聽得不大真切。待人想要側耳細聽,恍惚之間,還沒來得及覺察出什麼,竟就好似快如迅雷,轉眼便已滾滾而來,到了近前。
所有的人,在這一個瞬間,全都聽了出來。
那是大軍急速行軍而來才能發出的能叫神鬼都為之變色的震撼聲浪。
伴著那越來越清晰的,千軍萬馬正席捲而來的轟隆隆的腳步和吶喊之聲,腳下的大地,彷彿亦為之微微震顫。
荊州叛軍,竟然說到就到!
所有的人,在這個瞬間,心裡立刻蹦出瞭如此一個念頭。
眾人面色一變,不約而同,猛地全都看向了高嶠。
氣氛彷彿瞬間冰凍。
高嶠的兩道目光,亦陡然沉凝。
他的雙肩之上,猶如壓了兩座泰山,從案後站了起來。
“傳令,調敢死營即刻出城,以性命阻擋!其餘軍隊立刻集結,以營號為序,速速撤離!”
他的部下得令,大步出營,各自要去安排事項之時,突然,一個斥候的身影出現在了轅門之外。
那斥候狂奔著,彷彿一道閃電,不顧一切地沖入了高嶠的營房,撲倒在了地上。
“高相公!李刺史——李刺史他帶兵到了!”
狂喜的聲音,從這斥候的口裡,傳入了每一個人的耳中。
氣氛再次陡然凝固。營帳裡,除了那報訊的斥候發出的呼哧呼哧的喘氣之聲,沒有半點別的聲響。
但是就在下一刻,所有的人,彷彿一下活了過來,七八隻手,全都探向了地上的斥候,一下將他拎了起來。
“你再說一遍?”
斥候吞嚥了一口口水。
“稟高相公,稟各位將軍,是李刺史到了!荊州叛軍在當塗時,便被李刺史從後趕到給打散了。李刺史方才領軍趕到了建康,即刻便能入城了!”
眾人相互對望了一眼,突然,也無人帶頭,不約而同,全都放聲大笑了起來。
哈哈笑聲裡,充滿了一種猶如劫後餘生般的無比狂喜和快意。
“高相公,你可聽到了?李刺史回了——”
那副將轉臉看向高嶠,見他雙目定定望著營帳帷門的方向,驀然間,放射出異樣的光芒,抬步,匆匆似要朝外走去,步伐卻有些漂浮。他覺得有些不對,正要上去扶一把,卻見他身體一晃,毫無預警地,人一頭栽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