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阿兄說的,非常時刻,她若不聽,強行回去,說不定反倒會成累贅。
“我明白了,我這就回京口。”
高胤見她答應回去了,鬆了口氣,又安慰道:“伯父如此考慮,也只是防患於未然而已。阿妹不必過於擔心。”
洛神點頭。看著他上岸,叫來一個副將,點了一隊人馬交給樊成,叮囑了一番。
“阿兄,我郎君!你叫阿耶快些給他傳信!他知道建康情勢緊急,一定會帶兵回來幫阿耶的!”
洛神探身出去,沖著岸上的高胤喊道。
高胤回頭頷首。
“還有,秦淮旁有間秦樓,裡頭有個名叫綠孃的女子!萬一建康若是出事,阿兄記得叫人護她周全!”
高胤一愣,但也沒多問,只向洛神拂了拂手,表示自己記下了,示意她回艙中去,隨即上馬,帶了人離去。
正如他片刻前匆匆趕來,此刻又匆匆地離去了。很快,他那一行人馬的身影,消失在了江岸的盡頭。
洛神按捺下紛亂的心緒,叫樊成安排掉頭,回往京口。
回程順流,速度很快,沒兩日,船便又回了京口。
京口和洛神離開之前,看起來並無兩樣,除了軍渡附近那幾百守軍的身影,從船上往岸邊望去,景象平和,絲毫感覺不到半點緊張的氣氛。
船漸漸靠岸,洛神正預備上岸,忽然,聽到岸邊有人高聲呼叫自己。
來人是範望的一個親隨。洛神那日召範望時,這人也在,故認得他。
那人一口氣奔到碼頭,不等船停穩,縱身跳上船頭,向著洛神下跪,說是範將軍正有事要尋她,昨夜已經派人去追了,沒想到今日她自己回來了。
原來昨夜,範望收到了一封信,信中說有人要對李老夫人不利,叫多加防備。此外別無多話,也無落款,那送信人遞了信,當時便也走了。範望一時沒頭沒腦,既不知詳情到底如何,更不知是何人想要對老夫人不利,但既收了警示,昨夜立刻派兵先將李家守好,隨後又派了人,連夜往建康去,將這訊息轉給洛神。
洛神心下咯噔一跳。
她的第一反應,便是許泌要拿阿家威脅李穆。立刻上了岸,匆匆趕到家中,見到盧氏,見她安然無恙,鬆了口氣,隨即召來範望和京口令,將自己在路上和高胤相遇,得知許泌日前起兵造反事說了,又向範望轉了高胤要他守好渡口的命令。
範望、京口令和樊成幾人隨後匆匆離開,部署應對。
洛神和盧氏商議了下,決定搬到莊園裡去。那裡門戶堅固,佔地也大,即便真的有事,也有能夠轉寰的餘地。
盧氏無不應允。於是當日,東西收拾了,上下人等,一起全都住了進去。此後,除了日夜安排守衛之外,軍隊出身的樊成,如同備戰,還帶人在莊園周圍挖設壕溝,佈下擂石,以防萬一。
暫時安頓下來,洛神便開始了焦心的等待。
那日阿兄的話,雖然讓她感到憂心忡忡,但是下意識地,她依然還是盼望著,那些都只是父親的過慮。
建康作為大虞南渡以來的國都,發展到了如今,東西南北各四十餘裡,城郭莊嚴,宮闕壯麗,城中有二十餘萬戶,人煙稠密,山溫水軟,更是她從生出起便長大生活的地方。
她真的不願看到,如今它竟要遭受戰火的無情摧殘。
但是壞的訊息,還是很快就傳了過來。從最近京口渡那一撥又一撥的連綿不絕的廣陵軍的南調,便也可以猜到,父親如今正在面對著如何一個巨大的困境。
不過十來天,從荊州而來的那支軍隊,沿著長江東進,連續攻下了守軍不足的洞庭、夏口、如今已經推到武昌郡一帶了。
武昌郡守是高嶠的門生,如今正領著郡兵,藉著堅固的城池,還在苦苦守城。
而距離建康更近的位於下游的那支發自宣城的叛軍,更是藉助著天師教的瘋狂作亂,伺機撲向建康,才十來天,便打到了溧陽一帶。
倘若溧陽城破,叛軍暢通無阻,用不了七八天,便能抵達建康。
建康岌岌可危。
高嶠已經從廣陵調來了能用的全部兵力,只剩最後兩萬兵馬,由高允統領,勉強抵禦北夏之兵。
面對來勢洶洶的宣城叛軍,他不得不收縮戰線,放棄了對部分郡縣的天師教的撲剿,命高胤死守布在建康東南方向的那道三角防線,不能有失,將其餘兵力,全部投入溧陽。
高嶠親自奔赴來到溧陽,坐鎮指揮,一場血戰,擊潰了宣城叛軍,叛軍被打得魂飛喪膽,一口氣後退了數百裡,再不敢輕易進犯,商議過後,決定等著上游軍隊到來,再一同進攻建康。
此戰,高嶠之所以調來大軍,還親自從建康趕來坐鎮,目的,就是為了徹底打掉宣城叛軍的氣焰,叫叛軍在短時間內再不敢輕舉妄動,以便在這密集如雨的戰事中間,獲得一個安排下一步計劃的暫時喘息的機會。
目的達成,他留下守軍,命部下牢牢守住溧陽,顧不得休息,當夜,連夜便又往建康趕去。
建康城裡,等著他的事情,還有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