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垂眸,恭敬地說:“立下寸功,亦是以僥幸居多。不敢當岳父如此之贊。”
高嶠擺了擺手:“何必自謙。你之能,有目共睹。今日陛下,在我面前亦對你多有贊賞。明日一早,你上朝受封便是。”
李穆道謝。
高嶠又問他離開後的長安駐防情況,神色變得凝重了。
“谷會氏和吐谷渾部如今在奪秦城,自顧不暇。北夏亦要應對我大虞聯軍,無力西進。但我前些日,剛得訊息,慕容西已召集舊部,複立燕國,和柔然一戰,打敗柔然,奪了蕭關,勢頭又起。等他在關外立穩腳跟,以他的野心,必覬覦關內中原。此外氐人所立涼國、匈奴之趙……”
他眉頭緊蹙。
“長安便如肉飼群虎,不能有半點疏忽!”
“岳父放心。”李穆立刻道。
“我已安排重兵把手。且長安至義成,沿途數個重要郡城,皆入我手,軍道暢通無阻。一旦有風吹草動,馳援便可發去。且我亦不會在此久留。過些日,便回去了。”
高嶠點頭:“你胸有丘壑,我便放心了。長安是你為朝廷打下的,刺史之職,也無人能比你更勝任了。陛下納我之言,明日朝會之時,亦會封你為長安刺史。望你往後恪勤匪懈,為朝廷,亦為天下謀安。”
李穆應是。
高嶠案前,放著一信。他取出信,推到了李穆面前。
李穆便接了過來,展開,見是許陸聯軍大約於半個月前發來的一份勝報,道聯軍已合力從北夏手中,打下了重兵防守的南陽,隨後,兵分兩路,許軍攻潁川陽翟,陸家打郾城,計劃各自攻下目標之後,雙方合圍,從左右同時攻打洛陽。
“敬臣,你對我聯軍北伐之勢,如何看?”高嶠問他。
李穆放下信,斟酌著應:“陸氏霸府實力如何,我因先前沒有往來,不敢妄論。但許氏大軍,若真能由楊將軍全權統領,自主用兵,北伐應是有所成就。”
“好!”
高嶠擊掌贊嘆。
“楊宣將軍,我從前亦有過數面之緣,確實有大將風範!連你也如此推崇,極好!你已取回長安,若此次,聯軍亦能上下齊心,一鼓作氣,將洛陽亦從胡人手中奪回,徹底蕩平亂寇,還一個一統天下,萬民皆安,則我高嶠,此生再無遺憾!”
李穆沉默。
高嶠的情緒,卻彷彿因了和女婿今夜的這一場對答,被徹底點燃,顯得很是興奮,又笑道:“我藏有西域來的極好的葡萄酒,號稱十年不敗,醉,彌月方解。平日我無心飲酒。今夜難得你也在,月色正好,你我翁婿,不如月下對飲,嘗嘗這西域美酒,你意下如何?”
他口裡問著女婿意下如何,自己話剛說完,不等李穆回答,立刻便起身,大聲命人去將他所藏美酒搬到庭院,又領李穆同去。
李穆見丈人興致勃勃,前所未見,怎會掃他興致?
一笑,便隨他而去。
……
洛神和蕭永嘉進了屋,母女之間,說不完的話。
雖往來信件上也有所提及了,但蕭永嘉依然細細地問她在義成那邊的生活,洛神亦一一作答。
方才見了阿菊時,蕭永嘉已是得知女兒尚無身孕,因自己心裡揣著件心事,便問了一聲。
洛神聽母親問孕事,臉一下紅了,帶了點忸怩,說:“……是郎君的意思……先前說那裡還不穩,怕我辛苦,就……”
蕭永嘉便明白了,笑道:“我從未見過肯如此體貼妻子的男子。從前你剛嫁他時,阿孃還百般不忿。如今才知,我女兒確是嫁了個如意郎君。”
洛神感到甜蜜無比,依到蕭永嘉的懷裡,抱住了她。
阿耶和阿孃,真的已是和好了。
記得去年她離家,毅然去往義成尋李穆質問之時,父母關系還很是僵硬,當時為究竟是否放她過去,兩人還爭執了起來。
後來,她和阿孃相互往來通訊。礙於關山阻隔,雖通訊次數有限,但從她來信的字裡行間,洛神亦能讀出,阿孃和阿耶的關系,似在慢慢變好,尤其最近幾個月,應當親密得很。
今日到家,果然如此。阿孃看著阿耶的眼神兒,和從前都截然不同了,充滿柔情。
她雙手抱著母親的腰身,聞著她身上散發的她從小熟悉的幽幽蘭香,低聲道:“阿孃,郎君說,這趟回來,也不會在建康停留多久。你和阿耶都這般好的話,我便是見不著你們的面,我也放心了。否則從前那樣,你二人分開,阿耶無人照顧,阿孃亦孤單一人,我想起來就覺得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