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就在他感覺自己真的要堅持不住倒下去的那一刻,那個孫放之吹了聲哨,從乘涼的樹蔭下走了過來,伸出蒲扇似的一隻手,笑嘻嘻地拍了下他的肩膀。
“不錯,不錯,透過了!”
高桓被他一巴掌拍得身子歪過去了半邊兒,撲倒在了地上。
傍晚,他興高采烈地跟著姐夫回了城。
上天總算開眼,他獲得了加入厲武戰隊的資格,也不枉先前,為了躲大兄,一個人在野地溝渠邊蹲了兩天兩夜,吃草根,喝雨水,最後總算讓姐夫給找了回去。
從今往後,能夠追隨姐夫,建功立業,一逞男兒夢想,實在是興奮萬分。
“阿姊!我回了!”
回到刺史府,他一口氣跑了進去,大聲地嚷嚷。
洛神正在為他擔心著。怕他又像前幾次那樣,中途被曬得暈了過去,最後叫人抬著送了回來。
埋怨李穆無情,又知他其實已經對高桓格外照顧了。
此刻終於聽到阿弟的聲音,心中一喜,急忙迎了出來,問他詳情。
得知順利透過了,這才鬆了口氣。
那邊阿菊也叫人打來了水,叫高桓坐下,親自給他擦臉擦身,又給他洗腳,洗完了,再用針幫他挑去腳底新燙出來的水泡,再給他抹藥膏。
高桓哎呦哎呦地呼痛。阿菊笑著,又抱怨他後知後覺,起先怎不知道痛。瓊樹和侍女們也在旁,你一句我一句。
院子裡的氣氛,輕松而愉快。
洛神問了句李穆,知他方才也回了,便尋了過去。
果然,看見他在那座新砌好的井臺邊,已經脫了上衣,背對著自己,正在打水。
天氣熱了,知她愛幹淨,他每天外頭回來,第一件事,就是先去沖涼。
洛神輕手輕腳地走到他的身後,拿起瓢,舀了一瓢水,冷不防地澆在了他的後背。
清涼的水,嘩的一聲,從他寬闊而勁瘦的古銅色腰背上濺落,把洛神的裙角和腳上的木屐也打濕了。
但她不在乎。在他身後,嗤嗤地笑,為自己這個小小的惡作劇的再次成功而感到快活。
其實,她知道他剛才早就已經覺察到她來了,只不過裝作沒有發現,等著她往他後背上潑那一瓢水而已。
就像前幾天一樣。他心照不宣地陪著她玩這種幼稚的小把戲,可就是讓她感到快活。
他回過頭,朝她一笑,指了指邊上的一塊晾衣石。
洛神就趿著木屐,吧嗒吧嗒地走了過去,脫掉,然後爬了上去,赤腳站在上頭。
李穆提來一桶水,放在她的腳邊。站在她的身前。
洛神站得高高的,比他還要高。
她拿起瓢,舀水,朝他頭上澆水。
水嘩嘩地流下,她挽起衣袖,幫他幫他沖涼。
阿菊和侍女們都知道。這種時候,沒人會來這裡打擾他們。
夕陽西下的時候,洛神終於幫李穆沖完了澡。
她坐在石頭上,晚風拂動她亦打濕了的鬢發。李穆蹲在她的腳邊,替她穿好兩只木屐,仔細地綁好屐帶,然後抱她下來,牽著她的手,兩人回了院子。
高桓已經走了。
一陣腳步聲。阿菊從後匆匆地趕了進來,遞過來手裡的一封信。
說方才,建康來的一個信使剛到,送來了這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