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阿孃去青溪園,想必和朱氏吵了幾句。放心,無事了。”
他的聲音裡,彷彿自帶著一種能叫人感到安心的力量。
阿孃脾氣不好,和那個朱霽月又向來不和,這樣的情況之下,兩人碰頭,阿孃回來,臉色會好才是怪事。
洛神有些恍然。
可是心底,到底隱隱還是存了個疙瘩。
猶豫了下,終於忍不住,還是小心翼翼地問了出來:“你和朱氏怎生一回事?”
他哦了一聲,似乎笑了。
洛神很確定!雖然帳子裡黑乎乎的,她看不清他的眉目,但他這語調,分明就是在笑她。
她忍不住惱羞,繼而薄怒。
“你笑什麼?我也只是隨口問問而已。不說便罷!我不想聽了!免得汙了我的耳朵!”
她翻身,滾到了床的最裡側,一下捲走了他身上的被子,背向著他。
“無事。我沒去,叫孫三兄代我去回了個口信。隨後便來了你這裡。”
身後,他的聲音依舊帶著淡淡的笑意。
洛神心裡終於徹底釋然了。
知被子全被自己捲走了,有心想叫他再蓋回去,又不好意思開口。
“阿彌,我有些冷。被子分我些。”
過了一會兒,她聽到身後那人說道。
她立刻滾了回來,只是還用後腦勺對著他。
他似乎又笑了,蓋了被子,順手伸手過來,幫她也塞了塞被角,柔聲道:“睡吧。”
洛神的唇角,不自覺地悄悄翹了起來,慢慢地閉上了眼睛。
……
今日本是休沐日,高嶠卻在臺城衙署裡照例忙碌了一整日,傍晚才空下來。入宮,又被告知,興平帝昨夜服用五石散,半夜燥熱難當,如此冬夜,身穿單衣,在禦園裡奔嘯了許久,天亮才睡下去,此刻還沒醒來。
高嶠心中隱憂,又想起李穆今日去白鷺洲接女兒一事,叫人先去給他傳個話,道自己尚在宮中,他若接回了人,先自管回家,待這邊宮中事畢,自己便會回去。
他在外等了許久,一直等到將近戌時末,數次催問,內侍都說皇帝還在睡著,又道許皇後也在一旁相伴,知高嶠等著求見,傳話出來,叫他今夜先回,有事明日再來,不必打擾皇帝休息。
五石散服用之後,令人精神振奮,哭笑無忌,乃至銷魂,極樂無窮,是諸多士人、名士之所好,上行下效,風靡一時。
興平帝年輕之時,許是為了排遣情緒,那是便開始服用了。
但五石散性極燥熱,且有毒性,長久食用,傷肝損脾,甚至不乏有人服藥後死去的傳聞。
這些年來,高嶠一直在勸皇帝戒掉此物。但此物卻能致癮。興平帝服了又停,停了又服,陸陸續續,中間已經不知道折騰了多少回。
這兩年,皇帝的身體,漸漸大不如前。他自己應也知道是和服用五石散有關,故極力在戒。
高嶠已許久沒聽到皇帝在繼續服食的訊息了,原本頗感欣慰,卻沒想到今日又出了這事。
高嶠也略通醫理。
按說,昨夜服下,今早散性,睡個一天,到了此刻,應也差不多醒了。
高嶠漸漸覺得有些不妥,怎肯如此從了許皇後,就這麼離去?沉吟了下,立刻派人去將新安王請來。
新安王蕭道承是興平帝的族弟,興平帝在有意疏遠士族之後,執政多倚仗這個族弟,算是宗室裡最有威望的一位宗王。
他年近三十,儀容堂堂,平日和高嶠關系也算不錯,聞訊,連夜匆匆趕來,和高嶠一道,兩人帶了太醫,強行闖入興平帝的寢宮,跪在門外,請皇後容許太醫入內察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