瓊樹送來一隻白狐皮的暖手。
洛神雙手兜在裡頭,叫瓊樹不要關窗,依舊坐在那裡,望著外頭侍女們在雪枝下跑來跑去的嬉鬧身影,漸漸出神。
午後,母親那一句“只要你往後能過得好好的,阿孃什麼事都肯做”的話,令她忍不住想起了李穆。
想起李穆,難免也就想起他臨行前那晚,二人相處之時的情景。
以及,他對自己說過的話。
她自然不會盼他敗仗。
並且,在她的意識裡,她也總覺,像他那樣的一個人,必是能夠打勝仗的。
這是一種直覺,不帶理由。
也不知他如今領兵到了那裡,戰況如何了。
洛神神遊之際,忽聽外頭道:“六郎君來了。”
洛神轉頭,看見高桓在檻外跺了幾下腳,除了靴上沾著的雪泥,喚了聲“阿姊”,跨檻而入,便露出笑容,起身要迎。
高桓擺手,叫她坐那裡,自己走來坐到她的對面,湊過來看了眼她臨的帖,贊她字寫得好,男子也比不上。
洛神一笑,叫瓊樹送上茶點,兩人閑話了幾句。
高桓從小到大,有事便寫在臉上的一個人。洛神瞧出他心神不定,懷揣心事。
回來這幾天,一直便有如此感覺。不禁想起陸脩容。
回來後,她便得知了陸脩容的訊息。
就在自己嫁去京口沒多久,她也照陸光的安排,嫁入了另一士族大家。對方和高氏,向有怨隙。
高桓對男女之情雖還懵懵懂懂,但與陸脩容從小認識,關系一向也是不錯。
這一輩子,這兩人是再無可能了。
洛神聽聞這個訊息,當時黯然。
無論是自己,還是陸脩容,於婚姻,皆身不由己。
這或許就是她們這種出身高貴、衣食無憂,表面看起來光鮮亮麗計程車族女子天生所註定的命運。
高桓心中,或許正是為此悶悶不樂。
洛神遲疑了下,正想開口安慰於他,高桓卻命侍女出去,道:“阿姊,我想去江北,你助我可好?”
洛神一愣,看向他。
“李穆以六千雜兵對袁節十萬兵馬。三千是宿衛營官軍,另三千,是二伯父的人馬,未必聽命於他,此戰必敗無疑。我雖恨他強娶了你,只他也算是個英雄,我不願看他這般白白送死。”
他回頭看了身後一眼,湊了過來。
“我竊了二伯父的虎符,可調動駐於廣陵外的兩萬人馬前去應援。我亟待過江!只是伯父將我看得極緊,我一出去,高七便盯著我,我甩不開他!”
“阿姊,你幫我過江!倘若能助他一臂之力,待他回來,我便開口要他與你和離。如此,既還了他對我的恩,阿姊你也可另覓良緣。阿姊,你幫我!”
洛神呆住了。腦海裡忽然飛快地再次閃現出了李穆臨走前夜的和自己相處的一幕。
他當時模樣,和自己說的那些話,叫她難以想象,他即將面臨的,將是這樣的一場戰事。
“阿姊,我再不走,怕被發現,就沒機會了……”
高桓抓住了她的胳膊,面帶焦色,不停地晃。
門外忽然再次傳來一陣腳步之聲。
洛神再次回頭,看見高胤現身在了門檻之外。
他雙手負後,瞧著高桓,皺著兩道英眉:“六弟,東西還回來吧!伯父之言,將你禁閉,不許外出半步,直至悔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