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分曹早看出元文昌狼子野心,故而不肯屈服。
元文昌不想落一個禍害賢良的惡名,也不強逼,只時不時派人來當說客遊說,反正只要周分曹留在揚州,便是鳥兒在籠,飛不出掌心。
不曾想周分曹居然屈尊去當了陳三郎的幕僚,倒是始料不及的事。
陳三郎固然貴為新科狀元,連中三元,風頭強勁,但畢竟一無根基,起點也是低得很。若假以時日,或有可能成長起來。問題是當下時局,哪裡還有陳三郎崛起的時間空間。
再說了,周分曹也是堂堂進士出身,當過大官的人,並且本身名望不低,居然願意向一個後輩低頭,替其做事,委實讓人不解。
當這個訊息傳到揚州,元文昌冷笑說了句:“匹夫老矣,立於危牆,某日定教其不得好死。”
心中恨極。不過要圖謀大事,一時半會也不想在這方面糾纏。
衙門內氣氛有些鬱郁,過了會,周分曹似乎已經靜下心來,吐一口氣,徐徐道:“亂世出英雄,公子非池中物,當騰飛青雲。到時候,周某自有施展抱負的機會。”
他能說出這番話,顯然已經想通了某些關節。
陳三郎大喜,拍手笑道:“得周公此言,陳某定不負。”
周分曹也笑了,沉吟片刻,忽道:“公子,我有一個想法。”
“請說。”
“南陽學院院長宋志遠近日得罪了權貴,想遠走京城,我想請他舉家搬來涇縣。”
陳三郎一怔,忙問是怎麼回事。
原來宋志遠本想在南陽學院安心做學問,不理政事,做個逍遙讀書人。這個理想,要是在太平年間自是能夠實現,然而亂世來臨,樹欲靜風不止,哪裡容許得來?
元文昌同樣想宋志遠出仕為官。
上有意,自有屬下去走動辦事。時有南陽將軍元化成是元文昌族弟,因為圖謀大事,受命率領一萬大軍駐守南陽府,任將軍,統領軍務。元化成有子元軍得,看中了宋志遠的女兒宋珂嬋,便上門提親。
宋志遠心知肚明,一旦跟元家聯姻,那必是上了賊船,自是不肯。
元軍得不肯罷休,糾纏不放,若非礙於宋志遠有些名望,在南陽屬於望族,強搶宋珂嬋的心都有了。
宋志遠不堪而擾,便萌生要搬往京城的念頭,惹不起,還躲不起嗎?
陳三郎想了想,問:“宋院長一心只想做學問,卻不知道是否會願意來涇縣安家?”
周分曹微笑道:“當今最亂,其實為京城,他去京城,豈不是掉入漩渦去?我陳述利害,他自然明白。至於做學問,只要地方安靜,哪裡不可做?當下莊中辦學,萬廢待興,正缺個主持。楊老先生雖然有蒙學紮實,但畢竟有所欠缺。”
這話正中陳三郎下懷,喜道:“若如此,再好不過,就有勞先生跑一趟了。”頓一頓:“此去南陽,怕不安全,要帶人去。這樣吧,我先去找人,明天啟程。”
周分曹回答:“好。”
又說了些話,陳三郎離開縣衙,他心目中早有了適合的人選,徑直去武館,拜訪許念娘。
今時不同往日,等準岳父的門,自然不能兩手空空,一手提肉,一手提了一壺好酒。
進入門去,見到許念娘依然一身洗得發白的青衫,站在院子裡,背負雙手,也不知在想著什麼,他瞥了一眼陳三郎,曬然道:“三郎,你這是酒肉提親來了嗎?堂堂一縣之尊,未免太寒酸了些吧。”
許珺聞聲出來,聽到父親言語,不禁粉臉含春,望著陳三郎,微微一笑。
兩人相視而笑,一時忘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