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志遠忙道:“分曹慎言,隱言為官多年,心中自有分寸。”
杜隱言哼了一聲,他是揚州學政,甚受元文昌拉攏倚重,近年來,顯然已屬於元家陣營,知曉許多機要之事。與此同時,他已看清楚天下大勢,夏禹王朝日薄西山,九州各地龍氣噴薄,漸成潛龍割據,假以時日,就將蠶食夏禹王朝龍氣,群雄逐鹿,只在旦夕。
在他看來,周分曹隱居山野,不願出仕,卻是不懂天時。當天下局勢變動,所謂隱士,到時如何能明哲保身?只怕不是成為才狼虎豹腹中食,便是被賊寇所害。
不過杜隱言深知周分曹脾性,也就不願再開口勸說。
心裡暗道:正陽道長應該也差不多來到南陽府了吧……
這道士出身青城山正一道,元哥舒出生之時,被他看見異象,紅光滿室,貴不可言。故而投身刺史府,成為座上賓,專門負責堪輿風水命氣時運等事務,玄之又玄,但又有著獨樹一幟的道理,因而深得元文昌父子信任。
可以說,元哥舒一路成長,地位能夠淩駕於兩位哥哥之上,跟正陽道人密不可分,因此元哥舒暗地裡,尊稱其為“道父”。然而該稱呼有些忌諱,在有別人在場的時候,還是喚“正陽道長”。
此番離開揚州,杜隱言和正陽道長一同出發,杜隱言負責到各府城主持歲考事宜;正陽道長則是出遊各地山水,持星盤,堪輿風水。
在其中,涇江乃重中之重。
龍得水而活,遇氣而騰,涇江作為天下六大水系之一,又是貫穿揚州的主要水脈,揚州潛龍能否真正形成,化形,必須依賴於此。
飯局氣氛有些壓抑,宋志遠幹咳一聲,扯開話題,呵呵笑道:“你們看下面這家新開酒樓,當眾徵聯,卻是妙著。其他店鋪見著,恐怕會爭相仿效,風行一時。”
周分曹道:“商賈噱頭罷了。”
杜隱言忽道:“說起對子,分曹你在朝山寺的絕對被人對出,那人找著了沒?”
周分曹搖一搖頭:“沒有,前一陣子不是說有妖魔為禍嘛,鬧得紛紛揚揚,朝山寺的廣場都被毀了。”
杜隱言道:“此事說來稀奇,對出絕對,可是揚名立萬的一個大好名目,為何不見人出來宣揚?”
宋志遠點點頭:“可不是?這年頭,沽名釣譽者比比皆是,深藏身名的倒是稀罕。”
那邊錦香樓忽而爆發出一陣熱烈的掌聲,原來又有人上去寫對子了。雖然隔得有點遠,但居高臨下,人群圍著的圈子中空出一大片,倒能看得見那書生模樣。
杜隱言“咦”了一聲,微有詫色。
宋志遠問:“怎麼啦?”
“嘿,這一位不是涇縣生員陳道遠嗎?他今年童子試考取秀才,錄為增生,現如今應該在南陽學院進學。”
聽說是學院的生員,宋志遠也不以為意:讀書求學問,其路漫漫,在考得官身能當官之前,總得透過一些其他的路子營生。除非出身富貴,而對於成千上萬的普通讀書人,賣字賣文為生,實為常態。
下面,錦香樓門前,陳三郎已執起毛筆,氣定神閑,唰唰唰地寫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