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讀聖賢書,所為何事?
他清清楚楚地認識到,自家人生之所以得以改變,就在於放生紅鯉的那一霎善念。
陳三郎會永遠記得那一霎!
晚上的涇河河面甚為平靜,微波蕩漾,烏篷船在水面上輕輕搖著,如同一口搖籃,很是舒服。
陳三郎今天降妖除魔,折騰許久,無論身體還是精神都十分疲倦,伏在甲板上,不知不覺睡著。
經過一陣子休養,又進服了一枚藥丸,許珺的傷勢被壓住,反而顯得精神抖擻起來,瞥了一眼睡著的陳三郎,鄙夷道:“這麼大的人了,睡覺居然還流口水,丟不丟人……”
口中說著,卻怕這書生著涼,就從船艙裡拿出一件蓑衣給他蓋上。想了想,又進入船艙,從米桶裡打米淘洗,開始做飯。
這烏篷船,各類烹飪工具竟一應俱全。
做了米飯,進而考慮菜蔬,上岸尋覓,見著一叢長得肥美的菇類野菜,當即採了,清洗幹淨。
然後坐在船頭上,平心靜氣,一動不動。
流水潺潺,天上有星月倒映在河面上,光華熠熠,頗為美麗。
靜坐的許珺忽然出刀,薄薄刀刃閃電般刺入水中,等收回來時,刀鋒上已穿了一尾足有一尺長的大草魚。
她嘴角彎出一抹動人笑意,用刀殺魚,做魚湯,當火候差不多了,將野菇投放進鍋裡,一股令人食慾大開的香味頓時彌漫開來。
“好香啊!”
陳三郎睡得本就不踏實,猛地紮醒過來,就聞到濃鬱的香味,肚子咕嚕嚕活動起來。
許珺嗔道:“你倒醒得是時候,過來吃飯吧。”
“好嘞!”
陳三郎趕緊進入船艙。
“洗手了沒?”
呃,他只得又跑出來,俯身伸手到水裡搓洗幹淨。
“哎呦,這燈沒油了。”
許珺說道,就見那一盞油燈漸漸黯淡下去,直至熄滅。
陳三郎道:“搬出來到船頭甲板吃吧,月光可做燈。”
兩人就坐在船頭上,趁著淡淡的星月光輝吃飯喝湯。
食不語,氣氛靜謐,此時無聲勝有聲。
風微微,吹動垂柳葉子,樹林中忽而閃出一道身影,他似乎已經在林中站了很久,一對眸子,精光熠熠,注視著河面的烏篷船。
過了一會兒,他舉起手,手中捏著一壇酒,咕嚕咕嚕就往嘴裡灌了一大口,有辛辣的味道在喉嚨彌漫。
“好小子,竟是個修士?連我都看走眼了……不對,他不像釋家道家那些,卻不知修得什麼道,不過還好,沒有裝神弄鬼那一套。”
又喝了一口酒:“我在涇縣等待多年,百無聊賴,只是等死,不曾想還能等到一個能入眼的人,天意否?”
“罷了,珺兒能和他走得來,也是緣分。年輕人的事年輕人自己弄,我就不攪合了,是福是禍,誰能定奪?”
想著,轉身,如水滴入大海,消失在柳樹林中,彷彿從不曾出現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