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年沒有回去過了?”
陳三郎又問。
華叔眼眸露出一絲緬懷的情緒,感慨莫名,聲音低沉著:“上一次回家是十年前……整整十年沒有回去了。”
“我記得你說過,你在那邊有父母兄弟在。”
“是的,呵呵,那時候家裡窮,兄弟姐妹多,沒飯吃。多得老爺看我可憐,就出錢買下我。沒有老爺,我可能早就餓死街頭了。”
陳三郎嘆口氣:“活著,真不是件容易的事呀。”
華叔一怔,心裡想少爺為何無端感嘆?少爺自幼可是沒缺過衣食的,何來這份滄桑唏噓之情?更讓人疑惑的是,這一句感嘆唏噓卻發自肺腑般,顯得非常真摯,毫無造作。
陳三郎忽而站起來,走出房門。
華叔問:“少爺,你去哪裡?”
陳三郎回答:“有菜無酒,掃興,我去拿瓶酒上來。”
華叔一聽,吃了一驚:少爺什麼時候學會飲酒了?
過不多久,陳三郎便拿著一壇酒上來。這酒是在客棧買的,稱不上好酒,裡面估計都兌了水,顯得淡。
陳三郎也不計較,擺出兩個杯子,和華叔一人一杯,互相對飲起來。三杯酒落肚,酒意冒上心頭,望著華叔花白的頭發,陳三郎忽道:“華叔,你想不想娶媳婦?”
“啊?”
華叔以為自己聽錯:“少爺你說什麼?”
“我問你想不想娶媳婦。”
“哎呦,這個……”
華叔老臉都有些漲紅,他打了一輩子光棍,不曾嘗過女人滋味,在某些夜深人靜的夜晚,難免會想入非非,做些綺夢,支支吾吾道:“我沒多少錢,而且人也老了,娶媳婦的事……”
“不管那些,我只問你,想不想。”
“想。”
華叔幹脆承認:哪個男人願意一輩子打光棍?不管他富,或者貧,不管是權貴,還是平頭百姓,但作為男人,想找個女人都是理所當然,當仁不讓的事情。
陳三郎哈哈一笑,走過來,拍了拍華叔的肩膀:“好,華叔,今天我答應你,一定要幫你娶到一房好媳婦,然後衣錦還鄉。”
華叔嘴巴張大開來,許久說不出個字:少爺這是喝醉酒了嗎?在這胡言亂語的……
陳三郎將杯中酒一飲而盡,舌頭都變得有些大了,卷著,口音含糊:“華叔,不要懷疑,我答應過的事情,一定會做到……”
說著,身子一軟,直接趴倒在地上,鑽桌子底下去了。片刻之後,微微的鼾聲傳出來,煞有節奏。
他果然是喝醉了。
華叔解嘲一笑,喃喃道:“少爺還年輕,少不更事,說些糊塗話不奇怪。但我這是怎麼啦,也陪他一起瘋?被夫人知道,怎麼交待。”
連忙把陳三郎扶上床去,睡好,又打來一盆水,弄濕了毛巾,幫少爺擦臉。弄好這些,再收拾桌上殘局,出房離開。
由此至終,陳三郎都在酣睡。
窗外,夜色降臨,一輪明月掛上柳梢頭。月光照入窗戶,明柔似水。床上的陳三郎忽而一個翻身,囈語唸叨出一句:“床前明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