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下來,他發現,一出天子腳下,餓殍遍地,賣兒賣女四處皆是。
途徑某座城池時。
“顧相煙,那個女孩子才八歲,她的母親怎麼忍心將她賣入青樓?你身為朝廷官員,為何不阻止?”黎欽一拉韁繩,調轉馬頭要去攔住龜公。
顧相煙抓住了黎欽的繩子,把他拉回身邊,他道:“阻止了又如何,她家裡窮得連飯都吃不起,進青樓還有一線生機。”
黎欽回頭看他,道:“按道理來說,天帝仁慈,從未苛刻過雨水,百姓應該年年豐産,怎麼會連飯都吃不起?”
顧相煙面無表情,清俊的臉不辨喜怒,“貪官汙吏,魚肉百姓。又有常年戰禍,成年男子戰死前線,剩下老弱婦孺,自是有田無人能耕。”
黎欽嘴角突然一彎,他朝顧相煙道:“你是祭司,天神能聽到你的心聲。快向天帝祈願,希望這裡的人民不再受饑餓之苦。”
顧相煙暗灰色的眸子看向黎欽。
很快,黎欽眼前便出現一排小字,上面寫道:願此地百姓豐衣足食,不受戰火牽連。
黎欽對顧相煙拋了個媚眼兒,他笑道:“等著。”說罷,他一夾馬腹,來到縣城裡,他剛一站定,不用呼喊,在街角、屋簷下灰頭土臉的百姓就圍了過去。
“公子,您是不是要給我們發吃的?我已經好幾天沒吃動了。”
“是啊,我家閨女前幾天發熱,沒辦法醫治,現在都傻了,隔壁家的能賣去青樓,我的該怎麼辦啊?”
黎欽道:“各位別著急,請聽我說。出城後一百裡地的地方,有一處無碑墓地,那裡曾是前朝一貪官的墓xue,墓主生前大肆掠奪不義之財,死後隨他入墓,修築墓xue的人也一同生生埋在地底。各位盡可去取。”
此話一出,已經奄奄一息的饑民如久逢甘霖,開始竊竊私語。
黎欽又道:“不過,挖人墳墓必有損陰德,各位自行考量。”
原本以為大家會猶豫很久,可沒想到黎欽最後的勸告還未說完,無論老人婦孺,還是小孩,拿起家裡的工具拔腿就出城。
人群散盡之後,顧相煙與黎欽對視了一眼。
黎欽策馬來到他身邊,不好意思道:“忘記告訴他們,是顧大祭司祈的願望,不然以後萬一有人去了陰曹地府,想給你記一功都沒法兒。”
顧相煙比平常人更淡漠的灰眸毫無波瀾,但握著韁繩的手微微收緊,他一貫內斂自持,面上很少表現出大悲大喜,這次卻有些難以抑制,他道:“無妨,只要能改變他們的現狀,其他的不過是虛名。”
這下輪到黎欽一怔。
自幼雲中君對他的教導是做好事要留名,幫了人讓他們知道是誰幫了他們,這點合情合理。
顧相煙卻一點也不在意這些。
黎欽道:“這點你要改,為什麼不讓別人知道是你做了好事?”
顧相煙輕聲道:“不是不讓人知道,是錯過了就錯過了,沒必要再重申一遍。另外,真正幫了他們的是殿下,而不是我。”
黎欽笑了一下,正要開口和顧相煙再貧幾句,他腰身忽然一軟,身體不受控制的墜落馬下。
還以為要摔個四足朝天,他一代美男子的風度全無,就在這時顧相煙眼疾手快,飛身下馬,穩當當把黎欽接在懷裡。
黎欽雖然才十六歲,個子已經不矮,這一跌把顧相煙也撲了個踉蹌,不過顧相煙常年習武,下盤極穩,很快便把黎欽牢牢抱住。
“你怎麼了?”顧相煙雙臂收緊,讓黎欽枕在他的肩膀上。
黎欽揉了揉額角,他道:“民眾太多,可能是消耗的法力有些多了。要是換做父神的話,要庇佑這一方百姓不在話下。”
顧相煙輕輕撫摸著黎欽的後背,他道:“別太勉強自己。”
之後顧相煙在城裡找了一輛馬車,鋪上厚厚的軟墊,將黎欽安置在裡面,同時拿了些補藥給黎欽補身。
黎欽一路抗議,“本殿下自幼習武,又不是軟軟的大姑娘,我要騎馬。”
顧相煙沒收了黎欽的大白馬,讓另一個人騎著,斷了黎欽的念想。
黎欽又道:“你們人界的補藥對我沒用,只有那個人的藥對我才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