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到家的時候,天都黑了。
“回來了,冷了吧?快吃飯吧,我都做好了。”我的相公歐陽烈微笑地看著我說。
我瞥了一眼桌子,上面有一碗豆腐湯還有兩個熱菜。
“克兒呢?”我盡力平靜自己的情緒。
“睡了,可能有點兒著涼了今天,蔫得很。”歐陽烈接過我手裡的包裹,笑著道:“快吃飯吧,一會兒菜該涼了。”
那一整夜,我竟沒有聽到歐陽烈如雷的鼾聲。
秋天依舊刮風,只是更冷了。
歐陽鋒的衣服被我放在了最底層,有時天實在太冷,會被我翻出來暖暖手。
不過我再沒穿了。
同樣被我壓箱底了的,還有胭脂粉。
胡桃花好像突然就變成了一個很懶惰的女人,不愛施粉黛,不愛照鏡子,終日穿著粗布襤褸。唯一還勤快動作的也就是一雙腿了。
這雙腿經常反反複複地走在同一條離家很遠的路上。
這個季節落葉總是很多,我的兒子歐陽克於生命中第一次看見秋天,興奮得每天用小手去抓成堆成堆的落葉。
偶爾也用自己微小的力氣去搖一搖疲憊不堪的樹。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我特別喜歡坐在家門口,在一片濃厚的夕陽裡,靜靜地看著歐陽克玩耍的背影。
他有時也練功。很小的影子在大樹和夕陽的剪影下面用力揮舞著拳頭,看起來還有模有樣的。只是他翻來覆去也就會打那幾個招式,全都是“胡家拳”的入門淺學。。
嗯,正是我爹的看家本領。
我突然意識到我已經快一年沒見到我爹了。
我下意識朝東街的方向望去,“孫氏當鋪”的招牌跳躍著闖進我的視線裡。我望著那四個燙金大字,望了很久,很久。
在這個招牌的後面,只要再穿過一條街和巷,就可以看到另一塊燙金大字的招牌。那塊招牌同樣寫著四個大字,同樣燙著、跳著,不管怎樣都會看到的。
“胡家武館”。
我知道我再不會去。
在這個寒冷的秋天,我給我的相公和我的兒子一人做了一套衣裳。
不過我沒想到,歐陽烈不知什麼時候積攢下了錢,他竟給我買了一件衣裳。
他那天回家比往常都晚。
歐陽克一直纏著我問“爹呢、爹怎麼還不回來”,我被問的心煩,正愁不知如何回答,一轉頭,就看到了正杵在門口、懷裡抱著一件花衣裳、神情羞澀的歐陽烈。
我的相公,歐陽烈。
“娘真好看!”歐陽克圍著我搖頭晃腦、不住地拍手稱贊。
我笑了,看向歐陽烈。
歐陽烈竟然也跟著拍手,嘴角邊掛著掩藏不住的笑意。
我一身花衣裳,於原地轉了個圈兒。
絢爛的花兒鋪天旋轉,翩翩然晃了我們三個的眼。再看歐陽烈時,他已經有些痴了。
“好看嗎?”我笑著問道。
“好,好看,娘子真好看!”歐陽烈激動地有些結巴起來。他情不自禁地伸出兩只胳膊,看看我,卻又放下。一臉的不好意思。
我笑,穿著我的花衣裳走了過去,輕輕地抱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