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蓁姑姑道:“二姑娘,冬天下雨,是很冷的。”
“冷麼?”她感覺不到。
明蓁抿了抿唇,並不說話。
冉二姑娘並不知民間疾苦,她擁著狐裘爐火,落了水,有無數人鞍前馬後伺候她,不知道,落雨的都城,在濃雲壓覆之下的上京,到了這個時節,路有凍死骨。
冉煙濃明眸微閃,“停車。”
明蓁訝然,但車夫畢竟是聽二姑娘的話,乖乖地停了,冉煙濃取了一柄紙傘,擁緊了些石青鼠灰的貂裘鶴氅,跳下了馬車。
任是明蓁怎麼呼喚,她都不回頭。
冉煙濃吹了會風,的確有些冷。姑姑說得不假。
她是在馬車裡悶得太久了,被冷風一吹,反而覺得舒坦了些,明蓁姑姑喚她,冉煙濃乖巧地應了一聲,抬起傘簷,卻見那邊泛著灰黃的樓宇之下,一個抱著雙臂,似在雨中瑟縮的少年,躑躅不敢進。
他好像在猶豫,不知該不該闖入雨裡。
冉煙濃微微一笑,撐著傘走到那邊簷下,少年並沒有與他說話的意思,背過了身。
脾氣這麼擰?
冉煙濃甜甜地喚了一聲:“小哥哥?”
在跟著刀哥以前,冉煙濃是人見人愛的乖丫頭,見到年長的少年都喚“哥哥”,很難不令人喜歡。
容恪半邊身都淋了雨水,冬日刺骨的寒雨,有紮入血脈的冷,將他身上的傷澆得譬如火上淋油般蟄痛。
他蒼白的唇顫抖著動了動,但絕對不是要回冉煙濃的意思。
明蓁還在馬車裡呼喚,撥著車簾看著,擔憂這少年對二姑娘不利。但左右車夫和下人都還在,想必不會出什麼大亂子,又見那少年對二姑娘一副避之不及的模樣,她還打消了幾分疑慮。
冉煙濃摸了摸臉頰,笑吟吟道:“小哥哥,我生得醜麼?你怎麼竟不看我一眼?”
雨成行沿著屋簷墜落,似清冷晶瑩的珠簾。
少年蹙著眉回眸,漆黑的亂發之下,泛著微藍瑩光的眸,猶如九天之上明潤而清寒的星。
看不清輪廓,只一雙眼睛,已讓冉煙濃驚訝地捂著嘴唇,情不自禁地倒退了半步。
作者有話要說: 小姑娘撩小少年,是一種點到即止而不自知的嬌憨。
後來成親了,是一種……不要臉。你們會知道的2333
☆、賜婚
她的反應在容恪預料之中,他沒有任何驚訝。
反而冉煙濃有些驚詫,雨水被夜色一浸,濃如深墨,他漆黑如鴉羽的發,黏著兩邊顴骨,很凸出,露出鋒利的兩點稜角,細長的丹鳳眼,被飄搖欲墜的宮燈映照著,宛似曲水淡煙,白皙的面板掛著深色血汙,看起來他渾身上下都是傷。
而且最深的那處傷在胸口,像被刀砍的,被爪子撓的,冉煙濃的視線被雨水模糊了,她愣了很久,小心翼翼地問道:“小哥哥,你受傷了?要我給你找點藥麼?”
容恪有點懵。
當然那隻花斑虎的爪子並不幹淨,受傷之後他還有一絲眩暈。
從小他就無人可信,也許正是因此,一個陌生少女突兀的關懷,讓他不知所措地抿住了薄唇,然後,他用手撥下濕潤的額發,覆住了臉。
“不用。”
冉煙濃心花怒放,“小哥哥聲音也好聽啊。”
“……”
他不知該怎麼說。
明蓁見狀,怕是不對,這個二姑娘跟少爺一般模樣,在外頭喜歡瞎交朋友,敵友未明,明蓁不敢多耽擱,隔著雨簾又喚了好幾聲:“姑娘,該回去了!”
冉煙濃聽罷,招了招手,“好,我馬上來!”
她將手裡的竹傘一把塞到容恪的手心,趁著少年尚未反應過來,冉煙濃又給她遞上了一塊絹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