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倍被李建軍反將了一軍,尬笑道:“這是題外題,你不想回答就算了。看你這年紀也不會思考這問題。”
李建軍也笑道:“這還像話。不過按你的年紀應該是想過這事了。”
這不是黃倍採訪大綱裡的內容,是他剛才在和李建軍聊天中的突發奇想。
在上大學之前,黃倍在單位裡有好多崇拜者。
他們經常給他寫信,有的還會寄一些禮物。
漸漸地,黃倍因著攝影作品讓他在單位成了一個神秘人物。
工廠就是一個小社會,他們廠子裡職工加上家屬有好幾萬人。
在年輕人中,黃倍算得上是一個偶像了。
在單位的子弟小學中,有位音樂老師,是個女的,經常給黃倍寫信。
開始,她說自己也喜歡攝影,在信中討教一些和這有關的技術問題。
黃倍回了幾次信,女教師的信就來得更加頻繁了。
女教師叫胡因美,是頂替父親進廠的。
她父親在一次出差的路上出了車禍,在廠辦醫院搶救了十幾天,最終還是去世了。
胡因美是家裡老大,當時只有十六歲。
她母親也是本廠職工。她找到廠長要求讓大女兒進廠,頂替她父親。
本來廠裡也商量過這事,後來瞭解到他們家的孩子最大的只有十六歲,就決定等兩年再提這事,其它喪葬慰問按政策先辦理。
胡因美母親不肯,鬧了好幾次,廠領導們煩了,就鬆了口。
高中畢業的胡因美就這樣進了單位的子弟小學做了一名音樂老師。
這些都是後來季淘,黃倍最初在車間上班的師傅,給調查出來的。
胡因美給黃倍的信裡,溢美之詞越來越多,黃倍起初很是得意。只要是胡因美的信,每一封他都會回。
有一天,師傅季淘來厂部找他,是黃倍告訴他自己被推薦上大學了。
季淘在車間人緣很好,他的徒弟上大學了,車間的各個班組長都來祝賀。
大家還湊份子給黃倍買了臉盆和行李箱。
這天季淘是來送這些禮物的。
一見面,季淘就重重地給了徒弟一拳。
黃倍被打得彎下了腰。
這個時代的國企職工,都是抱著老死在廠裡的心志。靠著傳幫帶的模式,職工間建立起了深厚的感情,齊心協力做工廠的主人翁。
師傅在廠裡就是黃倍的半個父親,有時候比父親還負責任。
季淘的這一拳,黃倍卻覺得捱得有點冤,慢慢站直了身子,委屈巴巴地望著師傅,問:“您老這是想打死徒兒啊?您總得先讓我死個明白吧。”
季淘一屁股在行李箱上座了下來,氣呼呼地罵道:“你小子能耐了,上大學了,就可以做陳世美了?人家那麼好一姑娘,你說不要就不要了?”
黃倍一聽,差點沒被噎死,一口氣竟順不上來。
他真相信了這話也是能噎死人的。
“慢著慢著,您把話說清楚,我什麼時候有了物件,還不要人家了?”
見徒弟還在抵賴,季淘又舉起了拳頭。
黃倍閃到了一邊,笑著耍起了賴,說:“您慢慢說,是誰在嚼舌頭,把您給氣的?”
說著伸手勾住了師傅的肩膀,把他從行李箱上推到了椅子上。
季淘發過了火,似乎氣消了些,嘆了口氣,說:“你是不是還想跟我說不認識胡因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