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禎十七年四月二十四日,漳水之畔,萬里無雲,豔陽高懸。
趙州城,南門忽然大開,湧出一夥人馬,這隊人馬約莫一千多人,擁著二十多輛大車,從趙州城南門不緊不慢的趕了出來。
為首一人,正是當今大順李皇帝欽點的十六道押銀官之一的李齊木,乃是正四品威武將軍。
算起來,此人還是李皇帝遠親。
而他身後,則是六百多人標營,並著四百多人的力夫伙伕等。
至於他們所押之物,則是滿滿二十多車的白銀,都是從明京畿之地四處搜刮追繳來的。
李皇帝定都西安,又聽聞順天府氣數已盡,龍脈盡去,不適合做國都,故而自攻破京師後,不幾天的功夫便開始組織人比餉,抄家,搜刮,運銀,形成了一條龍服務。
其實像這等肥差本不是李齊木這等沒有戰功在身的將領可以染指的,只因他投胎投的好,成了李皇帝的遠親,這才輪到他升官發財。
一人得道,雞犬升天,說的便是他這種人物。
不過在普通人眼裡,這等肥差僅僅“肥”在沿途可以吃拿卡要,又無甚危險而已,畢竟雖然押著一車車的銀子,可是卻有點驗文書,若是偷拿一錠銀子,必是要被砍掉腦袋的。
但在李齊木眼中卻是不同,這個肥差可真是肥了去了!
你要問如何肥法?
那自是熔銀摻假、廢鐵換銀之法。
李齊木未起事時,乃是鐵匠出身,乾的是補鍋打鐵的營生,主家拿來廢鐵廢銅,請他熔了,再倒進模具裡,製作各種生活用品。
他在那時便盡幹些缺斤少兩的勾當,這次在李皇帝手中請下這個活計,自是如魚得水,重操舊業。
不過向這種監守自盜的行徑,李齊木從來不認為自己這是在做錯事,反倒自鳴得意的認為這是上天的旨意。
想他遠親李自成本為驛卒,都自稱為李耳之後,他一個鐵匠,又豈是平凡之輩?
須知漢高祖劉邦乃是亭長出身,劉皇叔還是織蓆之輩,前朝太祖高皇帝,還是念經的和尚,尚不如自己呢!
李齊木內心很得意,即升了官,又發了財,還沒有人能發現他的手段,簡直不要太順。
每一趟押運銀子,李齊木大概能得幾萬兩的銀子。
算上這次再收入幾萬兩,李齊木已然是有幾十萬的身家了,比軍中一些李自成封賞的侯爺還要富。
當然,若不是每次還要分點給自己的幾個親信,李齊木得的還能更多,但是李齊木雖然貪婪,卻很懂得人心。
從跟隨他押運官銀的兵士們就能看出來,一個個的臉上不僅沒有埋怨之色,反而咧著嘴直笑。
但以李齊木的手段來看,確實要笑。
每次押運銀子,李齊木都出錢供眾將士吃喝,特別是到了漳水大湖,李齊木都要以銀錢支開眾人,然後派親信將備下的劣銀同成分高的官銀調換。
此等手段,即得了人心,又得了銀子,可真是一舉兩得。
簡單的說,李齊木就是貪著李自成的銀子,收買著李自成的將士,是個不折不扣的敗類,但是敵人的敗類,就是自己幫手,朱慈炤並不準備要了這人的狗命。
漳水河岸的蘆葦叢裡,朱慈炤的人馬已然悄悄的轉移到此處,並且在掌櫃的指點下,朱慈炤已經先一步將李齊木的熔銀工廠給端了。
只是卻沒有什麼大的收穫,除了幾萬兩的雜質銀子,其他李齊木置換的銀子早已被他派親信轉移到西安的府邸去了。
可是就這幾萬兩銀子,朱慈炤等人便已是不虛此行了。
只不過心中在有了那二十多車的銀子作為鋪墊之後,這點小銀子反倒看不上眼了。
“他孃的,你們這些沒輕沒重的東西們,讓你們輕點,輕點,你們一個個急的像是要入洞房似得,這下好了,沒一個活著,全靠我們動手!”
蘆葦叢中,那幾個大爐子並沒有熄滅,反而傳來噹噹的敲擊聲。
只見蘆葦叢的深處,被人清出了一大片空地,空地上除了幾個冒著煙的爐子外,一夥子光著膀子的漢子正燒火的燒火,鑄造的鑄造,澆灌的澆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