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宋詩意的工作的確算不上高難度,但繁瑣,極需耐心。
辦公桌上永遠堆著望不見頂的檔案與表格,每每做了一半,就會有新的檔案摞上來。
每一天,辦公室的門不斷被推開,在格子間裡忙忙碌碌沒頭沒尾的人往往看都不看她一眼,便將手裡的東西咚的一聲放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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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煩逐行逐字核對一下。”
“這裡有份資料和電子文件對不上,你檢查一下哪裡出問題了。”
更多時候,電腦右下角不斷湧入新的郵件,一群大爺們連路都懶得跑,直接把檔案和指令發進了郵箱裡,要她拼命去做。
……
她掙紮在表格與檔案裡,再窗明幾淨的位置也變得暗不見天。抬頭是高高摞起的檔案,永遠無窮無盡,低頭是噠噠個沒完的鍵盤,聽久了總覺得那聲音響在神經上。
起初也抱著要和大家搞好關系、打成一片的心態,直到真正融入那個地方後,才發現首都的格子間裡沒有私人感情,只有日複一日忙碌的身影,和要麼麻木要麼焦躁的面容。
大家為了生計奔波,匆匆而來,像是打仗一樣來回往複在大樓裡。
搞it的永遠頂著黑眼圈,雙目無神盯著電腦,指下生風,敲個沒完。好多次她去it部,都覺得那群人像是要鑽進電腦裡,虎視眈眈地瞪著螢幕。
宋詩意每天都爬上頂樓,在天臺上一個人吃盒飯。
當她在三十層的高空仰頭看時,才沒有了窗戶和檔案,不會舉頭望電腦,低頭敲鍵盤。她想到這一句時,忍不住咯咯笑起來。
沒有霧霾的天,這樣仰頭看著遠處的雲,彷彿下一秒便能看見長白山脈的蹤影。那裡有一群滑雪的人,就在亞布力雪場,日複一日地為了榮光而不懈努力。
她怔怔地尋找著,卻終究沒有找它。
夜裡,國家隊收工之後,她總能收到一位無業遊民的騷擾資訊。
有時候是快問快答——
“今天我和魏光嚴去食堂吃圓子湯,特意數了數,結果他的湯裡有五隻肉圓子,我的有七隻,猜猜這是為什麼?”
她一邊在地鐵上用鋼鐵的身軀經受住了來自四面八方的圍剿,一邊用不滅的意志高舉手機回複資訊:“因為你看起來更能吃?”
小屁孩氣急敗壞地說:“呸,明明是因為我長得更帥,阿姨偏袒我!”
有時候是來自深夜的吐槽——
“媽個嘰魏光嚴這畜生睡個覺跟豬一樣鼾聲如雷這日子沒法過了我拿枕頭捂著腦袋都沒法抵禦他的摧殘。”
她洗完澡後,坐在床上玩手機,看到訊息哈哈大笑,說:“天降降大任於程亦川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
那頭沉默片刻,回複她:“接著往下背啊【微笑.jpg】。”
她:“……後面的記不住了。”
來自學渣的尷尬。
有時候單純只有一張圖,背景是亞布力高高的雪山,天藍得像是深藍色幕布,墜有柔軟光亮的綢緞似的雲霞。
她在檔案堆裡沒日沒夜昏天暗地時,偶爾會拿出手機,看一看儲存下來的圖片。
側頭,窗外是狹窄逼仄的天際,被高樓分隔開來,又被遮光玻璃擋住了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