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7年伴著黃土地的蒼涼悄無聲息地來了。
月中期末考試,姜曉洛考得不錯,精讀、泛讀、寫作什麼的都及格了,這讓他鬆了一口氣。這幾個月,他下了不少苦功夫,一點一點地學,一步一步地趕,已經能夠跟上課程進度了。就是聽力還不行,上課聽教員講還好,大體意思都能夠聽懂,考試的時候就成了一團漿糊,還沒有反應過來,磁帶已經放到了頭。聽力教員倒沒有為難他,給了他一個及格分,讓他慢慢地來。
安陵火車站,候車大廳裡全是人,提著大包小包的,像潮水般地進進出出。經濟在發展,進城打工的人越來越多,安陵是西北地區的大城市,雖然和東南沿海相比,這座城市似乎還在冬日的嚴寒中沉睡,但畢竟是省級城市,改革開放的號角也已經吵醒了這座有著悠久歷史的老城。臨近春節,在外打工的農民兄弟揹著重重的行李,擠進檢票口,踏上了回家的路。
姜曉洛和駱雨兒坐在候車大廳裡聊天,一會兒說說學校的事,一會兒說說單位的事,更多的時候聊聊各自的家。
“寒假我去找你?”姜曉洛望著眼前來來往往的人,突然冒了一句。
“啊!”駱雨兒有些意外,臉上閃出驚訝的表情。
“不行嗎?”姜曉洛調皮地反問。
“這個時候去?”駱雨兒有些猶豫。
“好啦!逗你玩的!”
姜曉洛颳了一下駱雨兒的鼻子,笑了,內心深處卻升起了一絲失落。
“旅客同志們,從安陵開往滬州的118次列車馬上開始檢票了……”
姜曉洛背起自己的包,把駱雨兒的包拎在手上,兩個人牽著手,跟在人流後面向前走,很快就被夾在了人潮中進退不得。後面的人還在一個勁地往前擠,駱雨兒緊緊地貼著姜曉洛,兩個人被人潮推到了檢票口。檢了票,姜曉洛拽著駱雨兒,和其他人一起急匆匆地往月臺上跑。月臺上到處都是人,冷風一陣陣地吹過來,刺到臉上。姜曉洛把駱雨兒摟在懷裡,嗅著她的發香,眼睛望著不遠處的鐵軌。
列車起動了,兩個人坐在位子上看著滿車廂的人,相互望了望,又默契地搖了搖頭。火車票是在學校訂的,只有硬座,他們原準備買臥鋪的,請假跑到車站,看到售票處前的長龍,又被嚇了回來。上個世紀90年代,中國的交通還很落後,人們長途出行基本靠火車,坐飛機還是一件奢侈的事,高速公路也才開始興建,超長途客車尚未普及,一到春節,火車站就成了人的海洋,每趟火車都是超載的。
列車轟隆隆地一路向東。兩個人靠在一起,閉著眼睛,有一搭無一搭地說著話。夜漸漸地深了,列車上的燈已經熄了。姜曉洛看看窗外,又望望身邊的駱雨兒,白色的大衣包裹著嬌小的身材,隨著輕緩的呼吸,胸部起伏,讓他有些把持不住。
姜曉洛看了看四周,對面的人東倒西歪地靠著座背,閉著眼睛打著盹,過道上,東一個坐著,西一個躺著,多是疲憊不堪的樣子。姜曉洛側過臉,望著駱雨兒……光滑的臉龐、長長的睫毛、微翹的鼻樑、紅潤的雙唇,讓他的荷爾蒙有些不合時機地湧了上來……他又朝周圍瞅了瞅,輕輕地吸了一口氣,把手從駱雨兒的身後伸過去,緊緊地摟住了她……駱雨兒動了動,順從地靠了過來……他低下頭,在她的額頭親了親……她似乎驚了一下,縮了縮身子,沒有再動……他把頭靠在她的發際,閉上了眼睛……睡意襲來,他也漸漸地迷糊著了。
第二天傍晚6點,列車慢慢地駛過了南陵長江大橋。
“你好好的,有時間我打電話給你。”姜曉洛摟著駱雨兒,滿臉的戀戀不捨。
“我知道,你也是。”
“回校的時候,我們還是一起回,定臥鋪吧,這樣人少些。”姜曉洛叮囑駱雨兒。
“我知道。”
列車進站,慢慢地靠在月臺上。姜曉洛從行李架上取下自己的行李,站在過道裡望著駱雨兒,眼神裡流露出某種期待,駱雨兒笑著搖了搖頭,站起來抱住姜曉洛。
“我會想你的!”駱雨兒貼著姜曉洛的耳朵輕輕地說道。
“我也是!”
姜曉洛下了車,站在車窗下,等著列車啟動。駱雨兒朝他揮了揮手,眼睛裡有些發燙。列車緩緩起動,姜曉洛站在月臺上,望著列車前進的方向,前方的軌道上,訊號燈一閃一閃的,像是夜幕中的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