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0年在十分規律的日子中走到了年底,1991年來了。
冬天的南陵非常得寒冷,是一種陰濕的冷。這一年的春節要到2月15號,隊裡已經通知了,寒假要到2月5號才開始,這讓大家很是無奈。課程越來越緊,隊裡的要求也越來越高。大家閑瑕的時候在一起聊天,也漸漸地瞭解了研究所的一些情況,所裡有時候開大會或者搞一些集體活動,隊裡也會集合大家到所裡的禮堂或者操場參加,也就順便參觀一下,探探秘。
從教導隊到所部先要經過汽車排,然後是禮堂和大操場,操場的左邊是所部的辦公樓,立在半山腰上。再往前走是一道山凹子,也就是把山頭炸成兩半,在中間開了一條路,山那邊聽說就是研究所的工作區,姜曉洛他們從來沒有進去過,走到路口的崗亭就會被站崗的戰士攔住,說是所領導有嚴格要求,在他們沒有畢業分配之前不允許進入。這無疑讓大家充滿了好奇心,拐彎抹角地打聽裡面的情況,後來聽蔣勇他們幾個知道點內幕的人提過,研究所這兩年技術人員缺乏,院校畢業生也不多,就想到自己辦個教導隊自己培訓。就是因為這個,姜曉洛來到了這裡。
姜曉洛還從隊領導和自己的一次談話中知道,他是教導隊在江上縣招考中以全縣第一名的優異成績被錄取的。這事讓他興奮了很長時間,這不就是狀元嘛!回家後把這事告訴了父母,一家人直豎大拇指。多年以後,每次提及自己的從軍生涯,姜曉洛都會自豪地說當年可是以狀元的身份參軍的,這也成了他人生不多的一筆輝煌。
1991年1月17日,發生了一件大事。晚上,隊裡按慣例收看《新聞聯播》,中央電視臺第一次頭條播放國際新聞——海灣戰爭爆發了——以美國為首的多國部隊針對伊拉克入侵科威特發動了對伊拉克的軍事行動。多年以後,軍事領域研究認為,這場持續了一個多月的戰爭是人類戰爭史上現代化程度最高、使用新式武器最多、投入軍費最多的一場戰爭,對冷戰後國際新秩序的建立産生了極其深遠的影響,其展現出來的現代高科技條件下作戰的新情況和新特點,對全球軍事戰略、戰役戰術和軍隊建設等帶來眾多啟示,對中國的軍事戰略和軍隊建設更是産生了震撼性的沖擊。在姜曉洛後來十餘年的部隊生涯中,他親身經歷了這一變化,這是後話,待述。
1991的春節已是初春,老薑一家開開心心地過了一個春節。家裡的日子一天天地變好,老薑輕鬆了許多,春節喝了不少酒,笑臉也時不時地掛在已見皺紋的臉龐上。
第二學年下學期,大家又開始了日複一日、三點一線的節奏。每天上課、吃飯、睡覺,相互之間越來越熟悉,越來越親密,自然而然地也有了幾個小團體,一起吃飯、一起散步,一起請假外出。原先就比較要好的幾對也越走越近,朦朦中已經有了一種特殊的景象,院子外、茶園中、山坡上,常常能夠看到他們獨處的身影。姜曉洛看在心裡,心裡還是有一些失落的,他自然而然地想到了秦蘇。
這一天是姜曉洛的生日,這一年他17歲了。不知道是誰最先起的頭,大家開始流行過生日,誰過生日,當天就到附近最大的鎮子買來蛋糕和一些零食、飲料,晚上聚在宿舍裡吃蛋糕,吹牛聊天。
中午,姜曉洛向隊領導請了假,讓隋興國陪他一起去了鎮上,在唯一的一家小蛋糕店買了一盒蛋糕,還有花生、餅幹和飲料什麼的,又急急地趕回隊裡。晚上,在姜曉洛的宿舍,大家擠在一起,他開啟蛋糕盒子,隋興國和常家傑幫忙插上蠟燭,一共17根,點著,有人關掉了宿舍的燈。黑暗中,生日蠟燭的團團火苗輕快地跳動著,像一個個紅色的小精靈。
“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
“許個願吧!”大家你一聲我一聲地跟著起鬨。
姜曉洛對著燭光,閉上眼睛,雙手合十,默默地停了幾秒鐘,睜開眼睛,一口氣吹滅了蠟燭。燈亮後,他拿起水果刀,把蛋糕切成22份分給大家。
……
“這個蛋糕好像過期了?”就在大家吵吵鬧鬧胡吹海聊時,有人低聲說了一句。
“好像是有一點不對。”有人跟了一句。
姜曉洛連忙捧起面前的蛋糕吃了一口,有點硬,還有一種酸酸的味道,應該是壞了。
“真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大家快不要吃了,不要吃了!”
姜曉洛連忙道歉,帶著十分內疚的心情招呼大家,其他人也不在意,放下蛋糕,仍舊笑樂著。這段小插曲多年以後一直被大家當作一段美好的回憶提起,沒有任何取笑之意,表現出來的則是一份濃濃的戰友情。
這一天輪到姜曉洛回家,他一大早就爬了起來,匆匆忙忙地趕到車站,搭頭班車進了城,他要先去辦件事才回家。到了城裡,姜曉洛沒有直接轉車到落雨崗,而是從乾行宮步行到新市口,從小到大他還從來沒有在城裡逛過,這座城市最繁華熱鬧的新市口也只去過一回。
姜曉洛順著大路朝新市口的方向走,這邊瞅瞅,那邊瞅瞅,好像漫無目的,但又像是在找尋什麼,快到新市口的時候,他拐進了路邊的一家店,這是一家眼鏡店。
上初中後,姜曉洛就發現自己看黑板上的字不是很清楚了,兩年前部隊招生體檢時他就知道自己近視,好在這個部隊對眼睛的要求不高,倒是對耳朵的聽力要求極高,他的一個同學考試也過了,就是體檢的時候發現有中耳炎,直接被淘汰了。
姜曉洛就是進城買眼鏡的,他還要給弟弟買一副,姜曉丁明年就要考大學了,這兩年學習重,眼睛也近視了。在店裡,姜曉洛看了看、挑了挑、試了試,也沒有專門測光,買了兩副,一共花了40塊錢,然後出了店,問了問路,轉了兩趟車,趕在中午之前回了家。
4月天,已是春暖花開的季節。週末的晚上,大家集中在電視房看完《新聞聯播》後,有的人就回宿舍了,有人繼續待著看電視。姜曉洛一個人坐在第一排,背靠在牆上,腳搭在長凳上,挺休閑的樣子。
坐了一會兒,姜曉洛感覺到心慌慌的,心跳得有些快。一開始他沒有在意,可坐著坐著,心跳得越來越快,心髒好像跑到了外面,在胸前砰砰直跳,而且還惡心想吐。他下意識地用手搭著自己的脈博,看著表。
120下!姜曉洛嚇了一大跳,又搭了一次。118下!姜曉洛害怕了,心更加慌慌的,惡心想吐又吐不出來。他極力讓自己平靜下來,想著今天沒有劇烈運動,也沒有讓自己激動的事情,怎麼會這樣呢?關鍵是頭不疼,腦袋也很清醒。他不停地深呼吸,過了十幾分鐘,感覺好了一些,隨手又搭了搭脈,這一搭,他是真得害怕了。54下!姜曉洛又對著表搭了一分鐘。56下!
“這是怎麼回事啊?”
姜曉洛想了想,站起來走到隊部。今天是汪隊長值班。
“隊長。”
“什麼事?”
“隊長,我覺得心裡慌慌的,想吐。”姜曉洛有些氣虛。
“那就好好休息一下。”汪隊長也沒在意,隨意回了一句。
“我,我,剛才自己測了一下心跳,一會兒120多,一會兒50多,我有些害怕。”姜曉洛解釋了一下。
“那我讓人陪你去衛生隊看看。”
汪隊長說著出了門,姜曉洛跟在後面。
衛生隊在研究所東南頭的一個角落,兩排平房,晚上只有一個人值班。姜曉洛和郝遠進了值班室,跟值班醫生說了說情況。
“那過來這邊測個心電圖。”醫生帶姜曉洛進了另一個房間。
測完了心電圖,姜曉洛坐在值班室等結果,聽見醫生在隔壁打電話,他又害怕起來。
“不會真有什麼問題吧?”姜曉洛的心裡直打鼓。
過了一會兒,醫生走進值班室,手裡拿著心電圖,看了看姜曉洛。
“姜曉洛是吧,是這樣的,從心電圖看是有一些問題,不過不是很嚴重。剛才我已經跟你們隊長打過電話了,明天上午有人陪你去城裡的空軍醫院再好好檢查一下,你看行不行?”值班醫生帶著詢問的口氣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