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來只有男子求娶女子，從沒有女子要趕著求嫁男子，若做出這樣荒唐的事，不僅自己臉上無光，家裡人跟著也會被旁人指點嘲笑，被戳脊梁骨。
黃慈繡知道自己嫁不出去，家窮人醜，但被對方這樣羞辱，拿金子收買，讓她追在男子身後求嫁，她的氣自然是不打一處來。
“小姐，我早些年是愁嫁，現在知道過了那個年齡段，遇不見合適的郎君了，比起愁嫁，我現在更愁吃愁穿，愁著一家老小能不能吃飽。”黃慈繡作勢揮起鋤頭，雪思擔憂怕挖著自己，迅速往後退了幾步。
黃慈繡一鋤頭揮在地裡，帶出的土豆被砍成兩半。
“謝謝小姐找來的這個輕鬆活路，我為人三大五粗的，幹不了輕鬆活兒，我還是喜歡腳踏實地做田裡的活，小姐還是去找別人，不送。”
雪思沒想到黃慈繡會拒絕。
憑她家裡這條件，黃金是救命稻草。
她竟然捨棄了救命稻草。
“黃姑娘，你別叫我小姐，我也只是替人幹活的丫鬟，雖做的不是你這田裡的農活，但還是累身累心，我家主子看中你，是姑娘你，走運了。”
這哪裡是走運了？黃慈繡沒上過幾天學堂，但腦殼還是不朽的，這分明瞧著自己是個嫁不出去的老姑娘，拿她做戲，耍她罷了。
有錢能使鬼推磨，何況是有錢人拿著錢，找窮苦的人辦事呢？
錢是萬能藥，但黃慈繡今日就是對這味藥不感冒。
“若我是個早早就嫁出去的女子，沒有頂著‘嫁不出去’、‘長得像男人’這類的名號，你家主人會找上我嗎？”
雪思想了一下，還沒有想好該怎麼回答黃慈繡的話，黃慈繡就說道：“人是有尊嚴的，小姐，在你們那個階層看來，我們貧苦的人就該對你們拱手作揖，為什麼呢？因為你們掌握了權利與金錢，我們有求於你們，就該俯首，就該用諂媚的笑容，討好你們。”
“黃姑娘，反了，是我們……”雪思的手掌疊放在胸前，說道，“是我們求姑娘你，姑娘你無需對我們俯首、討好，反而是我……”
“那換成是你追在那叫白獨生的小子後面，要求嫁於他，你願意嗎？”
雪思啞然。
黃慈繡揮開鋤頭，挖起了土豆。
今日午餐是沒有的，本來預備下的半個冷硬饅頭都於昨夜被黃康兌著熱水吃了。
黃慈繡餓得肚子上的那層皮都捱上了骨頭，可她感受不到飢餓感。
舉起鋤頭是重複的機械動作，她所剩的堅持就是要挖出田裡的土豆，趕在太陽落坡前。
這些土豆明早是要拿去集市售賣，用賣來的錢換取米與油。
雪思站在一旁看著她勞作，甚覺辛勞，嘆了一口氣。
“黃姑娘，若你想明白了，請你來國舅府找我，我的名字叫雪思。”雪思從衣服裡拿出半吊子的銅幣，放在了旁邊，“姑娘，這是我自己的錢，我與姑娘相識一場，見姑娘在太陽底下這樣子勞累，這些錢，當是我請姑娘吃茶的。”
黃慈繡用汗巾擦去額角上生出的汗，說道：“小姐，你把錢拿走吧，我不要。”
無功不受祿，收了這白得的錢，黃慈繡心中有愧。
幾鋤頭下去，一窩窩的土豆從地下翻至地面，被光敞曬著。
久沒有聽到雪思的答覆，黃慈繡抬起頭，才發現雪思已經走得很遠了。
黃慈繡扔下鋤頭，拿起放在田間的銅幣，跑去追走遠了的雪思。
追了兩步，她就追不動了。
果然，要勞作幹著活才感覺不到飢餓。
習慣了餓著幹活，飢餓就是無形的，一旦餓著什麼也不做，飢餓就有了具體的形態，腐蝕她的骨與肉，貓爪似的燒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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